海里乱流实在太快。扎武刚觉身上触箭一疼,下一瞬已卷入海底峡谷去矣。似这般湍急之水,就是骨阁巨人也未必立得住脚,更别提像扎武这般体型和重量了。
扎武知道,身处浅水急流须尽量调整姿态,顺着流向保持仰卧,头朝上游、脚朝下游,宁可撞断两条腿,也好过一头豗上礁岩、落得个迸裂。但他做不到。这个法子只适用于人形种族,而扎武本不习水性,肢体形态又与人类大相径庭,一时难以找出低阻顺水的姿势,只能听凭暗流摆布、以可怕的速度在恍如迷宫的海底峡谷中胡乱翻滚。
视觉与听觉都恍惚了、麻木了,一股难以形容的苦咸浊涩于口鼻中扩散;除此之外,只觉忽冷忽热的海水猛拽着他的一身翎羽,倏忽冷得像冰,倏忽烫得像火。但他仅是合上了瞬膜,并没有闭眼。
咸水蜇目。
无穷尽的天旋地转。
早就看不见友军和渡海堤道了。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过了一分钟。扎武依然在海底乱流中漫无目的地狂飙,速度之快令他毛骨悚然。龙兵无需饮食,亦无消化系统,可他硬是感到腹中翻腾得难受,好像自己整个人都要像翻衣服一样里外翻过来了。几乎肉眼可见的海底急流仿佛一条条暴躁的狂龙,凶猛地拽着他、抽打着他的羽毛、甩打着他的长尾。
我要被扯断了。我要被绞碎了。
我要死了。
还好这只是他的错觉。扎武看见一条山脉形状的巨大盐堤正面急冲过来,无力躲避,只能迎头撞上—— “咕咚”一下,扎武顿觉骨头一扭、身躯一震,速度陡然慢了下来—— 仅是暂时的—— 他在坚如磐石的盐堤基部撞出了一口大坑、迸开一大团雪云玉霞似的盐浪,然后又被水流卷走、沿着盐堤走势继续翻滚猛进。
换作凡人,这一撞迸开的就不是盐了,必是脑汁无疑。且须知盐堤并非坦荡光滑之物,而是参参差差、疙疙瘩瘩、嶙嶙峋峋,钝些的形似菌菇、花菜、瓜锤,锋利些的简直是针毡、狼牙棒、蒺藜骨朵;哪怕乍一看平坦如砥的,实则也是硬涩难当,与粘满玻璃渣的砂纸不差几分,人类擦一擦便要破皮、蹭一蹭便要掉肉!如扎武这样在刀山剑池似的盐丛盐林里横滚直撞,寻常之辈哪个活得下来?
扎武驱走眼中金星,正在庆幸命大,忽觉身子左半边一阵剧痛;细看时,才发觉炽霰军的几支削樯箭还插在自己的肩、肋、胁、胯等处,箭杆全部折断,铁镞半嵌进皮肉,附近羽毛湮红不多,估计没出几滴血。
最大射程可达四百五十米的炽霰弹力床弩,现一百六十米近射,箭镞竟止于腠理!龙兵之钢筋铁骨果然名不虚传。
但依然疼得紧。箭伤泡在咸水里,那份火烧火燎的痛苦远非“伤口上撒盐”几个字堪以道尽,只能拿“盐水洗伤痊愈快”来安慰自己了。扎武又在海底重重跌了几次、辘轳似地翻来滚去好几周,数不清碰碎了多少盐坨、盐块,亦不知砸断了多少盐柱、盐塔,终究时来运转,穿过一簇三倍于沸水温度的滚烫热泉,开始随上升流浮向浅水,速度仍旧惊人。
扎武一面庆幸自己身赋龙兵血统、遇天灾极难殒命,一面暗暗叫苦:此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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