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弹出,一汐将我护在怀中,另一只手将玄光快速收入掌心。悬崖处的大片积雪倏然崩落,轰隆隆落入山下。
“小心。”一汐说。
我缩在他怀中,真不想将脑袋拔出来。心里一狠,还是拉开了彼此距离,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剑阁之内简洁雅致。地上矗立着一把硕大烛架,幽幽烛火缓缓跳动。窗格处一支瓷瓶,散着淡淡白梅香。
木屏风后半掩着一方木塌。塌上一位白衫男子倚着竹垫阖眼安睡,略显苍白的面色,挺秀的五官,微抿的唇角,宽大梨花绣袍笼抱着一把剑。
正是煞雪剑。
此人应是南音仙人了,人家睡得如此沉,连方才外面雪崩的声音都不曾听到,真是让我们很不好意思打扰他。
我缓着步子靠近,塌上之人倏然睁开眼睛。他清清淡淡望着我们,而后起身,“你们是谁?”
我热忱目光盯了会煞雪剑后,才道:“是知秋告诉我们你住这儿的。”
幻雪山唯有云雾雪茶来招待我们。
南音将第一泡雪茶倒入茶海,再往茶壶里加了陈雪才将茶分予我们。茶盏中缀了零星雪花,但茶杯却是温的,散着袅袅沁香。
我四处打量剑阁,“听闻南音仙人携了徒儿隐居在此,怎不见你徒儿。”
南音将壶盏握在掌心,轻轻抬眼道:“我徒儿,已死了。”
怎么死的,我很八卦,可一汐在此,我若当场询问就显得我不懂事了。
一汐已将一盏茶饮尽,南音便重复先前的泡茶动作,又为一汐泡了盏茶。
我因最近肠胃不顺,看一眼茶杯中浮动的几片雪花,这一杯下去恐怕要多跑几趟茅厕,便没敢尝试。
看南音的言行,他确是个情趣之人。可此时却并非味生活的时候,两位病仙正瘫在山脚等待救援。
我见一汐细细茶,不曾有丝毫心急的样子,我终是按耐不住蹭得站起来,“请仙人救一救我的朋友。”我指指窗外,“就在山脚下,窝着呢。”
一汐却道:“不急,待饮完茶再去。”
一汐将三盏云雾雪茶饮尽,对面端坐的南音站起身道:“我茶里的幻雪术竟对你不起丝毫作用,你,究竟是谁?”
一汐缓缓放掉空盏,“一个仙术在你之上,却救不得门下弟子的人。你既奈何不了我,可否随我去救人。”
南音撤了雪阵,两位病仙被小青驮上了山顶,扔在悬崖边的一块巨石上。
两位病仙并排而坐,南音为两位探了仙脉,诧异道:“魅毒术。”
一汐向前一步,“可能施救?”
南音起身,似在沉思,片刻后答:“对不住,各位请回。”
我不甘心道:“难道没得救么?连月老都说你能救,你看那么不靠谱的人都说你行,你一定要行啊,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两位仙人已经这样了,你尽管放心大胆医治,医死了绝不讹诈你,不,医死了白死绝不追究。”
不知盘坐在地上的两位大仙听了何种感觉,反正我是没敢瞅他们一眼。
南音静静打量我片刻,“若救了两位仙人,我千年道行一朝散尽,为救他人牺牲一身修为倒也没什么,可我需凭着这一身道行守在这里,这是我曾对一人的许诺,望仙友原谅。”
一汐开口道:“你守护的可是这柄煞雪剑,如今你却是再也守不住它。”
南音将手中之剑紧了紧,态度决然,“即使你仙术深不可测,若要强行夺剑,我便同这柄剑一起毁掉。”
我瞅瞅地上坐的两位大仙,我简直快哭了,为什么救个人这么难。
我一跺脚跑到一汐身边,拽了他袖子发狠地说:“亮身份吧。”灵台一闪,凑到一汐耳边低声道:“不行就趁他毁掉煞雪剑之前把剑夺过来,反正他打不过你,不如就趁现在。”
一汐施了仙术将声音传入我耳朵里,“不行,现在他防备最盛,毁剑不过一瞬间。”
我也施了妖术同他暗自交流,“我先一步分散他的注意力,你找准时机把剑夺过来,看我的。”
暗语方罢,我一下子扑到南音身上,眼冒桃花风情款款捏着嗓子眼道:“上仙大人,我一眼就看上你了呦,魂都被你勾走了呦,一见你我就燥热呦,你娶妻了没有,我的心肝宝贝呦……”
果然,南音浑身一哆嗦,我使个不动声色的眼神催促一汐赶紧下手。
不料,三步之遥的一汐竟站得比南音还显僵硬,连同盘坐在地上的两位病仙亦同时露出一副被活劈的表情。
只一瞬间,南音恢复神色,垂了垂长睫,顺便将我抓着袖子的手给打了下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制造的大好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
“小羽。”
“啊。”我回头瞅一眼一汐,并丢出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你退下。”
“哦。”
我同一汐互换了位置。南音对着一汐道:“不用再费口舌来劝说我,我心意已决,不可更改。”他佛了云白长袖踏雪而去,“倘若我答应救你门中弟子却要你将她留在这永世陪我,你可愿意?”稍顿又道:“所以,请回吧。”
我一下子就懵了,难不成方才我演戏太过逼真,将看似清冷的南音仙人的一颗仙心给撼动了,他真要我啊!看不出他口味如此重啊!我一副憋屈的五官瞅着一汐,这可能是最温和有效的解决方式了。如此划算的交易,一汐定会答应的,一个整日对他虎视眈眈的小妖换他两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怎么想都赚了。
最让人绝望的是我实在没勇气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因两位大仙本就是因护我而变成如今这幅德行。
再望一眼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灭绝景色,心哇凉哇凉的啊,以后再也吃不着肉了啊,天天啃雪吧……
一汐却未曾回应此问题,而是望着雪地上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开口道:“煞雪剑内怨气凝聚,此处冰天雪地怕是因这柄剑才至此,若我能将煞雪剑的怨气祛除,你能否救我门下二人。”
不断延伸入木阁的脚印蓦地止住。南音回首,眸色微恙,唇角似乎有些颤抖,“你……你能将煞雪剑内的怨气祛除?”面色复杂望一眼手中之剑,“我再此伴了它一百年都不曾做到。”
一汐抬步,厚厚深雪上又落下一重脚印,他停步到南音面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告之我你的过去,我可还你一个未来。”
此处的逆反天气俨然同南音及他手中的煞雪剑干系紧密,为了解开此地重重迷雾,需南音将红尘过往同我们透露一遍。我担心以他清淡沉默的性子,复述能力肯定不怎么样,又担心涉及某些不肯将问题的重点详细道来。
没料到,南音望着漫天风雪道:“我用雪织一个梦境,此梦境是过往的重现,你们谁肯入这个梦境?”
这种探人的事自然是我比较专业,南音以煞雪剑为媒介,用雪制造了一个梦境,于是木阁之内的青色帷帐前便幻出细雪萦绕的一个半透明球,我需进入此球内完成一个任务,那就是睡觉。
既是梦境,自然是睡着了才可入梦。
我躺入雪球里,周围围着四位大仙聚精会神盯着我看,这种状态下肯定是睡不着的。
病仙步生花虽大半个命都没了,可依然不改他缺德本质,他见我精神的面色久久不肯入睡,提出个简单粗暴的建议,“她再不入睡,直接将她劈晕了吧。”
我猛地将眼睛睁得老圆,“信不信老子不救你了。”
一汐却半蹲于雪球前,盯着生龙活虎的我,“看来你确是睡不着。”
我郑重其事点点头,假若你在睡觉的时候身边有一大帮子人围观,你睡一个给我看看。
一汐淡笑,将白皙手掌探入雪球,只见萦着幽光的指尖于我眼前一闪,我灵台一片空茫茫。
这才是入梦的正确方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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