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了。”说完急忙出了树林,认镫扳鞍上马,在后胯打了一鞭子,这匹马四蹄蹬开,往西如飞而去。这三个人瞧上官狄走后,也就出树林,顺路走下来。金甲说:“二哥,您是怎么把这珠子给得回来的?”秦琼一笑,就把在山上怎么样跟屈突星,屈突盖两个人面前编了那一片谎话,把珠子套过来的事,对他们两个人一说,这两个人都笑了。金甲说:“二哥,上官狄不是说叫咱们慢一点走吗?咱们何不多耽搁些日子呢?”秦琼说:“等他的公事呀?那不是多余吗!救人别盼着人家报答咱们,走吧,兄弟。”从此,三个人是按站往下行走,无非是吃饭住店罢了。这一日,天过正午。正往前走,抬头一看西北上,大道下坡,坐西朝东,好大的一座席棚,四外是拥拥挤挤的人,不知里头是做什么的。金甲说:“二哥,这是做什么的?咱们去看一看去。”秦琼说:“好,咱们进去瞧一瞧!”说着走到近前,三个人说:“众位借光,众位借光,我仨进去瞧一瞧。”这三个人费了不少的劲儿挤到棚前,抬头往正中一看,就见是一座平地起、丈数来高的平板木台,跟戏台相仿;台的后面扎着红云缎的台帐,当中竖着绣的四个大金字是:“以武会友”。只见台帐前边,左右摆着军刃架子,上面插着各种的兵器。再往前,左右是一边一张长桌子,一张桌子上摆着茶壶茶碗;一张桌子上,摆满了一封一封的成封的银子。再往前,就是台口了。这台的三面都没有台栏杆,在台前立柱旁边,都设着蜈蚣软梯子。在正台的两旁,一边还有一座看台,比这个正台约摸高出二尺来,可比正台小,一座看台也就只能容二十来人。在这两座看台上坐着的,站着的,都象官人打扮。金甲、童环说:“二哥,原来是一座擂台,咱们瞧一瞧。”秦琼说:“也好,咱们瞧一瞧。”又和旁边的人打听说:“老兄,这儿的地名叫什么呀?是谁立的擂台呢?”旁边这个人说:“我也是过路的,不是此地的人,此地离北平很近,地名叫长辛店,至于是谁立的擂台,我可就不知道啦。”秦琼将要再向别人打听,这时候看台上铜锣一响,就听看热闹的众人说:“开擂了,咱们瞧吧!”秦琼说:“贤弟,咱们就不用打听了,一会儿台上立擂的人,自有一番交代。”金甲、童环两个人说:“对,咱们就听着吧!”就看见由看台上下来了五个人,由蜈蚣梯儿上到正台上来,四个人在台的四个犄角一站,当中是一个彪形的大汉。见这人平顶身高过丈,肚大腰圆,双肩抱拢,头戴枣儿红色的扎巾,三支软翅朝天,横着三排小绒球,顶门绣着蓝色的二龙斗宝,青缎子缎条缠头,顶门搓打慈姑叶,身穿枣儿红的紧袄,上绣着朵朵金花,胸前扎着白丝绳的蝴蝶袢,腰扎杏黄色的丝鸾带,双搭十字扣,细走灯笼穗,蓝缎子中衣,薄底靴子,外罩一件紫通氅,前胸绣着狮子滚绣球,两旁相配团花朵朵,白护领,白甩袖,没系着通领带;再望他脸上观看,面如吹炭,灰中透紫,大脑门子,两道硃眉,直插ru鬓,二目亚似銮铃一般,鼻子头好比秤钩相似,火盆口,大下巴颏儿,左右衬着一对大耳朵,看年纪也就有二十多岁。秦琼看罢,一伸大指,对金甲、童环说:“好!好一个威武的体格相貌,真够个台官!不怪他在此立擂。”就听台下这些个看热闹的人都叫道:“好呀,台官上来啦!”一阵人声喧哗。就听擂台上这个台官,望下抱拳,嗓音洪亮,高声说道:“诸位,你们请压一压声音,我有交代。”这时候看热闹的人都止住了声音,听他说话。就见他抱拳拱手说:“诸位请了,是在本地居住,来过的人,已然知道了,如要今天是初次来到这儿的,不知这儿是怎么回事的,我再交代一下。在下姓史,名叫大奈,乃是山东沂州人氏,自幼流落在北平。在北平王的部下,入伍当兵,直到现在十几年来,升到了偏将之职,如今王爷部下缺少一员先锋官,王爷就在教军场上试艺拔选,凡是偏将、牙将,比起武艺来,都没有胜过我史大奈的,论理这个先锋官,就应该派给我了。可是我家王爷还要慎重,恐怕埋没了人才,故此派我在此立擂百日,一来是以武会友,二来是替我家王爷招请能人。这是一个官擂,台上是什么规矩呢?我也把它说一下。凡是习学过拳脚的,来到台上,跟我比试,比如说当众你打我一拳,你的拳头挨到了我的身上,赢我十两纹银。踢我一脚,踢在我身上,也赢我纹银十两。要是把我踢倒台上,赢我白银五十两。如果你的武艺实在比我高强,不管是打,是踢,是扔,把我弄下台去,愿意当差做官儿,这个先锋官是你的了。若是不愿意当差做官儿,奉送白银五百两。不过武术上是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动起手来拳脚无眼,保不住伤筋错骨。如果是伤了筋骨,在看台上有官医,这里给你调治。我们这里由打立擂以来,到现在已然三个多月,九十九天了,今天就是末一天了,要是今天还没有人赢得了我,可就是功成圆满,这个先锋官就是我的了。诸位若说不知道我是什么能耐,不好上台来比试,那也好办,我脱了衣服,在台上走一趟拳,给你们看一看。”说完,就见他脱去了通氅,掖了掖鸾带,在台上叭、叭、叭,打了一套拳脚。大家一瞧都齐声喝彩说:“好呀!真有两下子!”金甲、童环问秦琼说:“二哥,您看他的能耐怎么样?”秦琼说:“据我看他这趟拳并不怎么样,不过是仗着他的力大,乃是粗糙的笨拳,要论拳脚里的精华奥妙,他还差得远呢!”金甲说:“嗯,不单您看不怎么样,就叫我看也不怎么样。不要说比不了二哥,我看连我这两下子,他也未必比得上!”秦琼说:“啊……”将要再说话,还没容他说出来呢,童环接过来说:“金大哥,不用你说他不如你,我看着也不如我呀,你为什么不上去照顾他二十几拳,三十几腿,我给你记着账,赢他个几百银子,咱们哥儿三个,闹个零花,也是好的呀!”金甲说:“对!”说着就往前走,秦琼一把没揪住,心说:坏了,坏了!就见金甲一边喊着说:“台官且慢,打擂的来啦!”来到软梯旁边,揪着蜈蚣梯子上到台上说:“打擂的来了。”史大奈一瞧上来一个人,连忙止住了拳脚说:“朋友,你上来打擂,好极了!我这里有八天没开张了,一个人也没上来,今天大末一天的,你是头一位,真捧了我了。来、来、来,朋友你递招吧!”金甲说:“别忙,先打听打听,打你一拳是多少?”“是十两。”“踢你一脚呢?”“也是十两。”“把你撂一个肋斗,是怎么着来着?”“是五十两啊。”金甲一伸脖子望台下头说:“兄弟,给我记着呀!”就听台底下童环答应说:“记着呢,招呼你的吧!”史大奈一听气往上撞,心说:你们这是要发财来了,这不是穷疯了吗!就见金甲扑过来,窝里发炮就是一拳,史大奈一闪身形躲过去,金甲一进步又是一腿,史大奈一窜,躲开他这一腿,叭,叭,叭,金甲在台上跟史大奈这么一动手,也就有三四个照面。这一次史大奈正绕在金甲的身背后,底把一伸,抓住了金甲的腰带子,抠住了抖手往下一扔,说:“去吧!”就见金甲叫人家扔起多老高,由台上扔下来,还算好,台下头的近处地下,都垫着挺厚的沙土。就为的是由台上扔下人来,不至于摔伤,饶这样,金甲还哎哟了一声,把腰眼儿垫了一下子。看热闹的人一瞧,喊道:“好呀,好饭桶啦!”又有人说:“象这样饭桶,上去干什么呀!”秦琼一瞧说:“是不是,坏了没有!”就见金甲一边揉着腰眼儿,一瘸一点地走过来。秦琼说:“谁让你去的,我一把没揪住,你就跑啦。”童环说:“金大哥,你这儿等着,我得给你转一转脸,非得赢他点银子不可。”说完了也扑上前去,秦琼回身要揪,已然是来不及啦,说:“咳!这不是找着栽肋斗么!”童环也从台前蜈蚣软梯上来。看热闹的人喊道:“又上来一个呀,瞧这个的吧!”史大奈看又上来一个人,说:“朋友,你也是打擂的吗?”“啊,朋友,你把我哥哥打下台去,我来给他转一转脸,非拿你几百银子不可。”史大奈一听,心说:这个也跟那个一样,全是财迷。说道:“朋友,上前递招吧。”童环也不答言,扑上前去一个双风贯耳,双拳直奔史大奈的左右额角打来,史大奈看着双拳临近了,把身子往下一矮,上步钻身由童环的左臂下转过他的身后,用脚一踢童环的左脚跟,童环咕咚一声,仰面朝天就倒在台上了,史大奈一毛腰左手攥住童环的拐子,右手一抄他的腰,提起童环来,往前一搓,就把童环也扔下台来,看热闹人又是一阵起哄说:“好哇,还不如那一个哪!”童环对对付付地爬起走,过来说:“二哥,我也叫人打下来啦。”秦琼说:“谁又让你去了呢!这不是自找其苦吗!”余甲、童环说:“二哥,我们都叫人家给揍了,您得上去给我们转一转脸。”秦琼说:“唉!兄弟们,你们怎么不想一想,我现在是犯法之人,怎能上台打擂呢!”此时就听台上的史人奈说:“这两个小子是从哪儿来的?就这二五八的能耐,也敢上台呀!不但本领不强,上台先打听价钱,简直是穷疯了。自从开擂以来,也有一百天了,今天正是最末一天,比你们武艺高的也不知道打下台去的有多少人了,看起来,此地也没有什么能耐出众,武艺高强的人。”这些个看热闹的人又起着哄喊道:“你们瞧呀!这两个人上台就打听价儿,可真是穷疯啦!”金甲、童环说:“二哥,您听,他们大家伙儿都骂上啦!”秦琼一听史大奈的话,也过于的狂傲了,再接着众人这么一起哄,脸上也实在替这两个人害臊,说:“二位贤弟,台上的这个人,说话实在过于狂傲,待我上台,把他打下来,管教管教他,别叫他当这个先锋官了。”秦琼说完,迈步来到台前,也由软梯儿上来,来到台上转身面向台头里丁字步一站。台底下又是一阵嚷,说:“诸位瞧呀,又上来一个呀!”秦琼双手抱了抱拳说:“台官请了。”“哦,朋友请了,你也是来打擂的吗?”“啊,适才我这两个兄弟无知,多有冒犯,全叫台官都给打下台去了,我看台官你的武艺实在高强,不过我也练过几趟粗糙的拳脚,特意地上来请教,想要赔着台官走个三合两趟,领教领教台官的武艺。”史大奈一听这人说话,很够外场,就说:“朋友,既然如此,你就不用客气啦。你是外来的为宾,我在此处设擂为主,就请你进招,我让你三拳叫门,三拳之后我再插招换式,你我比试。朋友,来,你递招吧。”说完了把双拳在胸前一摆,封住了大门。秦琼微微地一笑,双手一抱说:“多谢台官的承让,今天我再抖个胆,我要反客为主,你来观看。”说罢将双拳也在胸前一摆,封住门户,说:“台官,我先比你三拳叫门,三拳以后,我再还招,台官你先来递招吧!”史大奈一听不由得心中怒火上升,说:“哈哈,你的胆子可真不小,分明你拿大话来欺人,好,就这么办,你着打吧!”进步三拳,往秦琼的胸前发来。秦琼是退步往左右一闪,两闪,三闪,全都躲过。史大奈看他完全躲过,心里更是发火,拳脚齐发,搂、打、劈、砸、踢、弹、扫,挂,一招紧似一招,一式快一式,只听得拳脚挂着风,向秦琼打来。秦琼也不还招,只是窜、蹦、跳、跃、闪,展、腾、挪,随定了史大奈的前后左右,滴溜溜地乱转,好像走马灯一般。左右看台上镇擂的,以及北平府兵丁们,都看直了眼了,心说:得,今天我们这个台官的先锋官,大概要丢。再说看热闹的人,是那些不懂得武艺的人,都说:“你们憔啊,还是这个台官的武艺高强,把这个黄脸的打得就剩下闪躲的工夫,没有还手的力量啦。”里头就有懂得武功的说:“你们别胡说了,这个黄脸的武艺,比这台官可高的多,脚下一点儿不乱,身形闪躲得又快,这分明是故意游斗,非得把这个台官累乏了,才下手呢,哼!你们瞧着吧,这个台官不是叫这黄脸的扔下来,就准得自已把自己累趴下。”这边金甲跟童环说:“兄弟,你瞧二哥这样的打法,就和方才这小子跟我打的时候一样,先不还招,漏空就是一下子,准把这小子给耍下来,可给咱们转过脸来啦。”童环说:“大哥,把这个台官扔下来,怎么来着,不是五百两银子吗?成了,一来给咱们转脸,二来这五百两银子算是准啦。”这时候台上已然走过了二十几个照面儿,史大奈累得鼻洼鬓角热汗直流,恨不能这一拳把秦琼,这一腿把他踢下台去,才可了心。可是这一腿看看踢中他了,不知他怎么一闪身就躲过去了;这一拳眼看着打着了,就见他纵身一跃,由头上就飞过去了,真是形似猿猴,动似狸猫。看台上和台下的人,一个个目不转睛地都看愣了。这时秦琼一看史大奈已然汗流气喘了,心说:这时不赢他,等待何时。既而又一想:且慢,我上台来和他比试,皆因为他口出大话,过于狂傲。故此叫他知道知道人外有人。我如今是个配军,正要发配北平府,就是把他打下擂台,又能怎么样呢!我还能夺他的先锋官吗?自己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主意,不如我设法把他赢了,还要叫旁人不觉得,当众给他留了脸面,将来我到了北平,也可以多交一个朋友。况且他已到百日,快要成功了,我为什么不成人之美呢!自己把主意打定,又走了几圈之后,这一回秦琼绕在台头里,面朝前,脚下故意的做为一绊,仿佛一个栽身,不过自己是前腿弓后腿绷,式子早已摆好了,专等他进招。这时史大奈也转过身来,往前一瞧,秦琼一个栽身像要绊倒的样子,后脊背可就亮出来了,心说:这可是便宜!跟过来,晃起右手拳往秦琼的腰上就砸,秦琼听后面拳风到了,连忙上步拧腰一转身,抬左手,接住了史大奈的右腕子,用力一掐,史大奈就觉着半个身子麻木了,不觉得就是一拱右肩膀,秦琼低声儿说:“朋友,这是叫你知道知道厉害。你快抬脚踢我,我随着你的腿就蹦下去了,我就成全你这百日之名吧!”正在这时,就听左边看台上有一位镇台官站起来,喊叫说:“台上打擂那个黄脸汉,是秦琼吗?”秦琼一听,心说:啊!我上台没报名姓,怎么着台上的镇擂官知道我是秦琼呢?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吧!连忙撒手,撇了史大奈,来在台口,哧的一声蹦下台来,挤出了人群,往北就跑,史大奈一想,自己眼看就输了,这个人他说要成全我,他一听有人喊他名字,立刻借着这个就窜下台去跑了。可见这个人真是个朋友,我得交一交他,跟着也窜下台追了下来。看台上的那位镇台官见这黄脸汉窜下擂台就跑,准知道这一定是秦琼了,不由得说:“就是他,兄弟们追!”跟着也窜下看台,随后追下来。这看台上那七位镇擂官,一瞧不知是怎么回事情,也就一个一个地窜下来,跟着前头的那位也追下来。金甲、童环一瞧,更不知是怎么回事啦,两个人提起包袱,也就随在这几位镇擂官的后面,一路追赶下来。秦琼往北跑出有一里多地,就见前面有一座庙宇横住了去路,回头一瞧后面追来的人,一个一个眼看就要追到,不知秦琼又遇见了什么岔事,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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