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夫妻二人下来开饭,眼瞧着迟秉文提着公文包沉着脸从楼上下来,饭也没吃便走了,心知这小两口一定又闹了个不愉快。
她叹了口气,那一把五十来岁妇人的嗓音便轻轻颤了起来,她道:“冤家呀!冤家!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要咱们迟家断子绝孙呐!”
娣娣一边替迟太太盛着粥,一边撇了撇嘴,道:“太太,要我说呀,这全怪咱们少奶奶!这也八年了,就是拢不住少爷的心!她那肚子也不争气,就是石头也要开花了,她却纹丝不动的!”
大丫头金凤一向是服侍迟太太的,很懂得笼络人心的这一套。她睇了娣娣一眼,抬手往她肩上拍了拍,嗔道:“胡说什么呢!少奶奶也是你能议论的?”
话落,金凤从娣娣手里端了白瓷的粥碗,奉到迟太太跟前儿,柔声细气地说道:“太太,您别听娣娣瞎说——这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少奶奶既然是咱们老爷看中的,就自有她的好处,至于少爷嘛——”
金凤顿了顿,又笑道:“自然还年轻着,往后的日子长着呐!不见得就一直这么闹下去了?太太您说是不是?”
她这么些年坐稳了迟家第一大丫头的位置,不是没有一点儿手段。
迟太太便又叹了口气,道“是是是,我也这么想着呢……你们老爷在世的时候,就直夸周家那丫头好,一开始我看着也好,是真俊!又知礼数!”
金凤也跟着“唉!”了一声,那声音是从胸腔里郁郁地传出来的,不由得叫人灰心。她又紧跟着道一句:“可不是嘛!”
迟太太见有人接茬,便絮絮叨叨起来:“他们俩是肚里就连了亲的,周家老爷又是咱们老爷拜了把子的兄弟……自然没有不好的道理……”
“可……可只恨我这个儿子!叫他出去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想着他老实,不像秉英从小儿就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便都放心的由着他在外面来,反而读书读的忘了本!一心只想着新式新式!我倒不懂了,这新式——到底有什么好?”迟太太说到最后。
娣娣又唤了几声:“大少奶奶,太太喊你下去用饭。”没人理。
“大少奶奶——少奶奶?”
周瘦鹃躺在床上,嗓子像是被攒紧了一般,没有一点力气去答应一声,思想如游丝般在半梦半醒间浮沉。
敲门声终于停了,脚步声又噔噔噔的远去。
周瘦鹃安心似的整个人又放松了下来,晨间的日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她的身上,清尘在日光里飞舞,她身上便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四周一片死寂,只听见房间里的一只钟在滴答滴答地走。
娣娣下得楼来,攒眉道:“太太,大少奶奶说她不下来吃了。”
周瘦鹃并没有说这话。
娣娣却自己杜撰了这么一个说法,然而她心里确实是认为自己听到了这么一声“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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