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眼的夏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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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过信与痛击 (下)(2/2)


    那位身穿简单朴素的衬衫和礼服的妙龄美女,乃是作为火雾战士中屈一指的杀手而闻名于世的“悼文吟诵人”玛琼琳·朵。

    “是火雾战士啊,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已经叫人来负责善后工作了嘛。”

    以无框眼镜和栗色长为特征的美丽容貌,却以极其冷淡的口吻回答道。她现在正寄住佐藤家——在这个豪宅林立的旧住宅区之中也算是最豪华气派的级大豪邸。

    佐藤虽然也相当于是房东,但是他却同时自认为是她的跟班。他以为大姐头的殷勤口吻说道:

    “哎呀,原来那个人也是……可是,为什么突然要“这个”呢?”

    他看着自己抱在胸前的东西说道。

    装满了冰块,大概有一个小水桶那么大的冰瓶。玛琼琳单手端着的盛满了下酒菜肴的大盘子。这全部是从佐藤家的炊事间里拿出来的东西。

    被招待来佐藤家的那位女性,并没有被带到任何一个接待室,而是直接被领到了室内酒吧去了。

    “就算是要来个‘重逢的干杯’,可那个人好像也有点……”

    非常喜欢凑热闹搞气氛的佐藤,对人的情绪高低非常敏感。

    刚才在佐藤家的大门偶然碰到的那位女性,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异常冷淡的人。

    然而,那种感觉却跟玛琼琳那种因为拥有非凡的力量而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慢(佐藤作为一个少年,就非常向往这种威风的气派)有所不同……就好像灵魂出了窍而无法对别人作出反应似的,那样一种沮丧的感觉。

    (嗯……而且刚才突然在大门哪儿跳出一个女仆呀,弄得我也不知道该作出什么样的反应好了。)

    刚才是不是该说些什么笑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呢……在他正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后悔之际,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室内酒吧。

    玛琼琳轻轻地推开门后,突然回过去来,把空着的那只手伸了出来。

    “拿来。”

    意思是叫他把冰瓶交给她。

    “啊,怎么?”

    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也能参加她们的酒宴的佐藤不由得吃了一惊。

    玛琼琳的态度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她只是以告诉他事实的口吻说道:

    “从这里开始,小孩子止步。所谓的酒吧,可是有话可倾吐的大人们专用的天国哦。”

    “或者说是把肚里的东西全吐出来的地狱吧,嘻嘻嘻!”

    以挂带挂在她右肩下的那本大书,出了轻浮的笑声。声音的主人,就是以神器“格利摩尔”来表达自己意志的“红世魔王”,也就是赋予“悼文吟诵人”以异能的“蹂躏的爪牙”马可西亚斯了。

    被请来寄住在这里的玛琼琳,毫不客气地从被当作小孩看待而感到不满的少年手中,一把拿过了冰瓶。

    “好了,今天你就去睡觉吧。明天早上,你可别忘了给”密斯提斯”的小伙子家里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万条巧手”在我们这里哦。”

    佐藤启作是悠二的同班同学,在日常生活方面他们也属于比较亲密的朋友,就算在非日常生活方面,大家都算是跟火雾战士有所牵连的人。之所以不直接联系跟威尔艾米娜关系最密切的夏娜,是因为他不知道平井家的电话号码。

    “是……”

    看着少年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富有人情味的“红世魔王”不由得向他说道:

    “别那么沮丧嘛,启作。我们其实也不是在摆什么架子,只不过呢,大人们都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喝酒的样子啦,嘻嘻嘻。”

    “我可不是那样啊。”

    “你的话就是在另一种意义上不能让人看呜啊!?”

    玛琼琳用拿着冰瓶的手肘灵巧地撞了一下“格利摩尔”。随着这个动作的势头,身子也往右一转,背对着佐藤。

    “那么,晚安了。”

    “好好睡一觉吧,启作。”

    “……啊。”

    在佐藤回答之前,玛琼琳就已经溜进了里面。感觉到背后的少年黯然离去的气息后,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呼……”

    “嘻嘻嘻嘻嘻嘻,真是的,整天应付这个应付那个的忙个半死呀,我恳切的心理医生玛琼琳·朵?”

    “就是嘛。我也最近不知怎的老是做这种事。”

    以苦笑回答搭档的同情后,她毫不费力地拿着两手的东西,朝着另一个人的方向走去。

    (不过,她也是被我叫来的,也该负点责任啦……)

    她马上就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了。

    佐藤家的室内酒吧,是在一个宽敞房间的一角搭建着一个正规吧台和大酒柜的豪华酒吧。也许是因为后来才改建成酒吧的缘故吧,室内虽然没有饮水的地方,但是酒杯、开瓶器、冰箱等等一应俱全,如果只是喝酒的话,所缺的只是酒吧的服务小姐而已。

    吊灯型的暗淡照明光下,一个女性在这个没有服务员的酒吧吧台上,以趴着的姿势独自喝着闷酒。

    绝对不会认错的女仆服装。

    她正是火雾战士“万条巧手”——威尔艾米娜·卡梅尔。

    趴着的肩膀看起来一点力量感也没有,简直是典型喝闷酒姿势。

    (这下可没辙啦。)

    作为对自己差事的抗议,玛琼琳再次叹了口气。她今天并非坐在平常的吧台的位置,而是站到了吧台里那个空缺的服务员位置上。

    “你看,我把下酒菜都拿来了哦。”

    玛琼琳往毫无反应地趴着的女性旁边,放上了冰瓶和大盘的下酒菜,顺便把“格利摩尔”也放上去了。然后,从那里传来只有他们俩听得见的抱怨声。

    (我无情的搭档玛琼琳·朵啊,你就不能把我藏在下面玛?)

    (我可不会那么大方让你一个人溜走的。)

    这位火雾战士之中屈一指的杀手,原来也会有害怕的情形。

    比如眼前被喝光了的葡萄酒瓶也是其中之一。全都是辣口的晚红蜜,而且连软木塞都没有拔掉,瓶颈是被硬生生地切下来的。瓶子有三个,全是空的。

    拿着酒杯的手,并不是托着酒杯的杯底,而是用手掌包裹着杯身。透过杯身,可以看到里面倾斜着的红色水面。

    玛琼琳无奈地搔了搔头,然后在她的面前托着腮帮子。瞧了瞧被蓬松的头遮住的同行的表情后,她突然说道:

    “告诉我吧。”

    “……”

    依然没有反应。

    然而玛琼琳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如果你自己不说出来的话,就算是我也难以明白身为人母的心情啊。你应该是为了牢骚才来的吧?”

    “……”

    明知她不回答也还是等了几秒的马可西亚斯说道:

    “你应该也接过一大堆为人父母的案件吧?”

    “也算是吧。不过就算是那样,要是像她那样一句话也不说的话,那么我除了看她的表情之外,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啊。”

    “……说……了……”

    像是混进了玛琼琳的话尾中一般,趴在吧台上的人,出了支支吾吾的声音。

    两人随即沉默了,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威尔艾米娜的双手失去了握力,酒杯向下滑了一滑。她稍微抬起身子,呆呆地盯着杯里摇晃着的红色水面。

    “……太丑陋了,我实在是……自作主张……”

    她那喝醉了就会越苍白的容貌,如今显得分外冷艳。

    “我……明白……所以才……可是……明明……希望她理解,却……”

    完全不得要领的马可西亚斯,没有继续问“万条巧手”,而是转向询问与她订立了契约的“红世魔王”。

    “喂。‘梦幻冠带’,说明一下生了什……还是有点勉强吗……”

    话才说到一半,他就放弃了。

    只会说出一个个单词的蒂雅玛特,丝毫不动其用以表达意志的头饰,然而还是回答了一句简短的话语:

    “反抗辱骂。”

    “就是说被炎灼眼的姑娘说了些过分的话吗?”

    “大受打击。”

    “哎呀,是那个小不点吗……”

    玛琼琳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甚至和自己交过手的火雾战士“炎灼眼的杀手”的性格。应该不会毫无理由地反抗……都是一个一本正经地履行自己的使命的少女,那态度认真得甚至让自己有些讨厌。

    (要说有可能的话……)

    就只有自己把她叫来的理由了。她无奈地说道:

    “真是的,你是昨天才到的吧?我明明再三说过没什么敏感的问题,难道你已经动手……”

    “你已经动手了?嘿嘿,这样的话也难怪那小姑娘会闹情绪了呀。”

    作出了同样推测的马可西亚斯也用同样的无奈口吻说道。

    “——!”

    “啪咝”的一声,装着葡萄酒的玻璃杯被捏出了裂痕。

    就像是鲜血渗出来似的,葡萄酒慢慢地从握着酒杯的手指缝间流出。

    看到她这副被说中了心事的样子,玛琼琳苦笑着从旁边给她拿来一条抹布。

    “你们呀,果然不愧是养母和孩子。那种单刀直入的性格简直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接过抹布的威尔艾米娜稍微露出了一丝微笑,然而又马上消失了。为了不让眼前的女性看到,她用手掌把自己的脸遮了起来。”……但是,最讨厌……怎……怎么办……”

    想起那时候受到的打击,她的肩膀又开始颤抖了。

    看到她那种死也要保护住火雾战士的体面的可怜样,玛琼琳简洁地说道:

    “干脆摘下你那块铁面具,痛快地哭一场怎么样?”

    “……咦……”

    “偶尔摘下那个”必须要这样”的面具,会感觉好很多的哦?”

    她一边说,一边从身后的酒棚里拿出一瓶自己喝惯的威士忌。

    “火雾战士这样的人,只要有那个意向和力量,完全可以用强硬的手段来向前冲刺,所以就算有什么烦恼喝痛苦,也觉得可以无视吧?明明它们并没有消失,明明在精神上跟普通人毫无分别,但那些烦恼喝痛苦却只能隐藏在内心深处,不断堆积。”

    她不由得回想起过去,在长久的流浪之中曾经感受过多次的迫切感和杀戮的冲动。而那种症状最严重的时期,却是最近……

    “哼!”

    她顺势以哼的一声,把重新记起的不愉快回忆抹去。顺便还用握着瓶的手的拇指,一下子就把瓶盖弹飞了。

    “总之,那种事情偶尔还是要倾诉出来才行。而且痛快地说出来之后,或许就会想到好的解决办法啊?”

    “嘻嘻嘻嘻,这就是你在烦恼得一筹莫展时,又被迫干了一场拼死的战斗后得到的教训吗?我神妙的哲学家玛琼琳·朵呜噢!?”

    她往“格利摩尔”一拍,就让搭档闭起了嘴巴。

    听了这些话的威尔艾米娜想道:

    (不错的主意……)

    “你跟那小不点在外表方面真是如出一辙啊……还要葡萄酒吗?”

    “不……”

    从话语中获得了一丝喜悦,她马上就作出了回答。

    (那样的东西,是不可能有的……)

    顽固地,她仍然坚持着那个顽固的决定。

    (因为没有,所以只有做了……)

    用刚才的抹布开始擦拭着被红酒弄湿的手。

    (即使被讨厌,我也要做到底……)

    慢慢地擦着手掌,还有手指。然而从上方,却落下了晶莹的露珠。

    (为了保护我们的……火雾战士……)

    即使如此,她也毫不在意,继续在手上擦拭着。

    “……”

    露珠一滴,两滴地落下。像是为了掩饰似的,她把布贴上那露珠的源头——双眼之上。自己的愚蠢,给少女带来的悲伤,被少女讨厌的痛苦,所有的一切都越了忍受的极限向自己袭来。

    “……呜……呜”

    她把像孩子般哭花的脸藏在布里,开始尽情的放声大哭。

    “呜……呜~~……”

    玛琼琳稍微倾斜了一下刚开盖的酒瓶——

    “那么来吧,我们干杯。虽然事不关己。”

    “是为了美女的眼泪和少女的愤怒干杯吧。”

    她用一种粗鲁的喝法把威士忌倒进自己的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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