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至农家》
正文 第一章 农家女
秋高气爽,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候,一大早,小百里村家家户户烟囱上都冒出了炊烟,饭菜的香味飘出老远。
沈家三房的小女儿沈七夕穿戴好了衣裳,捏着一早起就一跳一跳疼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手指,站在屋里看着面前的土炕,还有屋里虽干净却老旧的摆设,耳中听着外头娘在厨房忙活的声音、大姐喂猪的吆喝声,还有二姐不知跟弟弟说什么的声音,忍不住就愣起了神儿。
“夕儿,夕儿,你这丫头,又想啥呢,娘叫你半天了。”不多时,三房的二女儿沈云朵推门进来,看见小妹站在炕边儿发愣,过去就敲了她头一下。
“哎呦,二姐,疼。”七夕被二姐敲得回过神来,忙抬手捂住额头,笑嘻嘻道。
“活该,谁叫你又犯傻,站这儿想啥呢,娘叫你快过去呢,你个小馋嘴丫头,不想吃好东西了？”云朵明知道小妹是故意装可怜,还是伸手过去帮着揉揉,只是嘴上却是不饶人。
“要吃要吃,我这就去。”七夕忙点头表示自己要吃,随即想到昨儿个晚上偷偷求了二姐半天的事儿,又忍不住确认道:“二姐,昨儿晚说的事儿,咱们饭后就去,行不？”
云朵听了有些犹豫:“你还真要去？去干啥,二舅家是离得不远,可没事儿咱家人从来不进镇里,再说今儿个也不是集日啥的。”
“可也没人说不许咱们去啊,不是集市就不能去看看了？”七夕看二姐有些意动,连忙继续游说道:“咱们再带上小弟,这几天石头憋在屋子里没出去玩,可把他给闷坏了,还是个孩子呢。”
云朵听了就忍不住笑了,伸手掐了掐妹妹的小脸儿:“还说石头小,你也不过就比他大一岁。”
七夕抗议地躲了躲,又凑近问道:“二姐,那你这是同意了？”
“同意了,能不同意吗,你这丫头越大主意越正,我算看出来了,我就是不去,你也得偷着跑去,回头爹娘该担心了,还不如我跟着。”云朵叹了口气道。
“二姐最好了。”七夕立马抱住二姐的胳膊,可劲儿给二姐灌迷汤。
“姐,姐你好了没？”七夕笑嘻嘻看着二姐,正得意自己越来越能拿住二姐了,还打算再溜须几句,就听小弟小石头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喔,好了,就来。”应了一声,站在炕前,努力伸手要把衣服给抻平整,苦恼地皱着小眉头又扒拉了一下还翘着的衣角,七夕百思不得其解,昨儿个晚上明明就把衣裳好生叠了放着,怎么一早起来还是皱了？
穿过来半个月,好不容易适应了八岁小女娃的身份,总不会连件衣服都摆不平吧？
不死心又抚了抚,外头小石头又喊了两声,七夕干脆不理它了,转头就要往外走,却被云朵一把拉住,两手抻着衣襟,用了股巧劲儿,衣裳看起来就整齐多了。
还没等七夕出门,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刚七岁的小石头闷头就要往里冲。
沈家三房的大女儿沈云容喂完了猪正站在门口喂鸡,看见小弟钻头不顾脑的架势,忙一把拉住了,虎着脸训斥说:“石头你慢着点儿,当心再磕了碰了,我就告诉娘把你拘在家里头,往后再不让你出去了。”
石头被大姐拉住了,挣拔两下没挣动,不得已停下脚步,扭头笑嘻嘻看着大姐,讨好地道:“大姐,那你帮我叫三姐快点儿,待会儿大伯娘她们就回来了。”
云容另一只手还拿着簸箕,只得笑着瞪了小弟一眼,才扭头看向小妹:“夕儿快着点儿,娘都在厨房等着了,你们趁热去吃了,要不等她们回来又该闹腾了。”
“嗯。”七夕听见了姐姐和弟弟的话,一瞬间觉得有些心酸,还是孝子,却是都知道吃个东西要避着人,要不就这一口东西都吃不消停,笑眯眯应了,干脆小跑了过来,冲着大姐笑了笑,拉着小弟就往厨房跑。
“夕儿石头别跑,当心摔了。”李氏正走到门口看小女儿小儿子怎么还不过来,见俩孩子跑过来,又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娘,石头说……”七夕笑眯眯张口还来不及说,就听院里大伯娘于氏的声音响起:“老三家的,饭好了没？咋还不放桌子？这下地的都快回来了,可是你家老三整日享福干得少了饿不着,我们这下死力气干活儿的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呦,这是什么味儿,怪香的？”
“娘……”小石头听到大伯娘声音吓了一跳,惊慌地看向那蛋羹。
李氏正拿着碗不知放哪里,沈家大房媳妇于氏进了厨房,一打眼就瞧见李氏手里还冒着热气的鸡蛋羹,登时就炸了:“老三家的,你这是干啥呢？我们这一天累死累活的下地,你这躲家里头给你家娃吃小灶,你咋有这个脸呢？”
李氏闻言有丝窘迫,赶忙解释道:“大嫂,不是的,这是上次夕儿病了娘给的,没舍得一下都给孩子吃了,隔三差五拿出来一个补补身子。”
李氏这话说得没错,她也不是非得背着人给孩子吃,这是小闺女半个月前因为冒雨帮家里送东西发烧了,是孩子她奶一气儿拿出来三十个鸡蛋,说了这些个鸡蛋就都给小的吃了。
可毕竟院子里这么多孩子都看着,她也没独吞,前头的还是孩子们一起吃了,只留下这么几个来,想着时不时蒸了给两个小的解解馋。
沈家的规矩,因为孩子多,半大小子各房加起来好几个,老爷子就发话十岁以下的孝子不用跟着下地,其实是怕糟蹋了粮食,她这才想着留着这时候赶早做了给俩孩子慢慢吃,毕竟孩子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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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给的？娘给的还不是家里的,娘给的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就你们家丫头小子金贵,那病了都哪百年的事儿了,这满院子的人谁也没吃上一口鸡蛋羹,他们一个孝子家家的,有个小病小灾的就值当一直拿着说嘴,也不怕吃在这老的老小的小前头折寿？”于氏霹雳巴拉说了一阵,上来就要抢那碗鸡蛋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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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做什么冤枉我？
“她大伯娘,你这是说啥呢,你咋能咒夕儿？夕儿身子不好家里谁不知道,要不是你拖着吵着说不给去请郎中,夕儿那病能拖得厉害？”李氏见她来抢,忙伸手护着那碗蛋羹,一着急只得递给身后的女儿,生怕真被抢走了,又听她骂孩子折寿,老实性子也被激怒了,顿时转头怒瞪着张氏说道。
于氏被说得一愣,随即马上口沫横飞地反驳道:“你这是赖上我了咋地？我这一天为这一大家子操心费力的,还捞不着你一句好了,你拿我当大嫂了吗？”
李氏被吓得退了一步,于氏更得意:“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们家老三这一年到头的吃药请郎中,家里那几个银子都给掏空了,我说啥了不？就你家孩子金贵,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要请郎中,谁家孩子不都是这么长大的,一家子都只等着张嘴让我们养活,让我们累死累活给你家养孩子,你还有脸说,你脸皮咋恁厚？”
李氏哪里有这样牙尖嘴利,又一向被于氏数落惯了,登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抚着胸口吧嗒吧嗒掉眼泪。
七夕刚才被娘把她和小石头一把护在身后,手里还要护着那碗蛋羹别翻了,也别被大伯娘给抢去,这会儿听见大伯娘的话,也顾不得怕娘着急,就从后头站出来,冷眼看着于氏道:“大伯娘,你说的这是啥话,我爹去年是病了,可到底请没请大夫,抓没抓药,谁心里还没个数,你这空口无凭的乱说啥？再说为一家子操心费力,那也是我爷和我奶,我奶是说了让大伯娘学着掌家,可还没说把权利都交给你,怎么我奶让我们吃的鸡蛋,大伯娘这头还要要回去？我奶说话不好使了？”
这些事七夕自然都不知道,但来到这儿的一个月,没少听急脾气的二姐和二哥念叨,唉声叹气的,说什么爹的病要不是这么拖着,家里不肯早早给请了大夫抓药,也不至于到今天这样,只恨他们还没本事赚钱,要不一定先给爹治病养身子,现在于氏还敢这么满口胡言,良心让狗给吃了？
“娘,你别哭。”看见娘被欺负得直哭,七夕伸手拉过小石头,把碗递给他,让他好好拿着挨在娘身边,这才转头看着于氏气道:“大伯娘,你在这里跟我娘说啥,这鸡蛋是奶给的,有话你冲奶说去,奶要说不让吃,我娘肯定一个不动。”
“就会拿你奶说嘴,知道你奶不在家咋地,也不知道偏心个小丫头片子有啥用,将来早晚要嫁出去,白给人家养了闺女,还吃什么鸡蛋？”于氏还死盯着那碗蛋羹,横着眼睛顺嘴贬斥了一句,身子一扭,就要探身越过七夕去抢石头手里的蛋羹。
“大伯娘你说奶偏心最好上院门口说去,等奶回来说,当着大伯的面儿说,当着全村的面儿说。”七夕跟着顶了一句。
猛然看见她的动作,心里本就气她欺负娘,又心急护着小石头,一低头正瞧见地上的石块,当下想也没想就赶紧身子一蹲,小个子不高却正好撞到于氏的腰部,借着力道顶了一下就猛地闪开。
“哎呦。”于氏不防备被七夕给拦了一下,孝子猛地一撞也有几把子力气,顿时控制不住朝着侧面就扑了出去。
也该着她倒霉,正正是侧脸朝下,脸上顿时就蹭出划痕来了,一丝丝血冒出来。
“大伯娘,你这是咋啦,咋院子里好生站着还能摔倒？”七夕反应极快,赶在于氏站起来之前,赶紧两步跑过去蹲下。
趁着扶她的动作,把拳头弯起来下死力气打到她肋骨处,拳头刚一挨上就左右上下的用力一晃,这样比打在她身上还疼,还不容易打坏,这动作从前她不知道用了多少次,就算现在因为年纪小力道大打折扣,但也够人受的。
“你个小贱人,你敢打我？”于氏摔得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猛地击中,顿时疼得直不起腰来,脸还疼得嘶嘶叫,抖着手摸到点儿血丝,登时就呼哧呼哧喘气,红了眼睛大叫,爬着就要扑过来厮打。
七夕可不会站在那里等着挨打,站起来猛地退后两步,手里刚才顺手捡起来的有些尖利的石块晃了一下,看着于氏冷笑:“大伯娘说啥我咋听不懂,你自己摔伤了我好心扶你,你做什么骂人？我娘还在这里,我又不是吃你的饭长大的,凭啥白受你冤枉？”
李氏跟女儿儿子站在后头,全都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呆了,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怎么说着说着话,本来还担心于氏过来抢,不知道护不护得住要给孩子吃的,却一转眼于氏就哀嚎着脸上受伤涕泪横流。
“夕儿,这……”李氏吓得声音都有些抖了。
于氏跋扈了这么多年,就算她心里也很气,但从来都没想过还可以看到她这样吃亏,心里首先涌上的不是解气,而是害怕,看着于氏脸上的血丝,就想要过去扶。
“娘,你可别过去,我好心扶大伯娘,她还冤枉我,娘你要是过去,说不定大伯娘还得说是你推她的。”七夕一把拉住她娘,顺嘴就倒打一耙。
她才不会让娘过去,她娘亲这性子,过去就是给于氏欺负的,可得给吓唬住了。
李氏听了女儿的话果然有些犹豫,想过去又怕真被说中,毕竟刚才于氏不识好歹骂女儿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再看看于是恨恨看过来的眼神,心里一赌气,就站住不动了。
云朵闻言看了小妹一眼,刚才她怕娘吃亏,就挡在了娘亲身前,后来又怕小妹吃亏,跟着往前冲了一下,正好将娘的视线给挡个正着,是以娘什么都没有瞧见,但是她可是瞧了个清楚,刚才分明就是小妹主动出手的。
“哎呀,杀千刀的,一家合起来欺负人啊,老天爷开开眼,大家伙都来看看给评评理,我们这一大家子养着你们,还闹了一身的不是？死丫头片子还敢打人,你家还有功了是不是？”于氏被气了个倒仰,在三房这里她哪吃过这亏,当下就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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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欺软怕硬
想要往前走,但看三房三个女儿挡在李氏跟前,七夕手里还拿着石头,有意无意朝她晃晃,就有些打怵,这丫头刚才下手是真狠那,狼崽子似的,说到底就是欺软怕硬。
“谁也没说谁有功,这事都在那摆着,谁都不是傻子,老说道也就没意思了不是？”七夕撇撇嘴,凉凉地说道。
“再说大伯娘老说我爹不能干活,我爹也就今年损了身子才受不得累,但该下地的时候也没说在家里待着,真要说起来也不比大伯二伯干得少,跟大伯娘你三天两头病着不下地,还连饭都不做的时候,那更是没法儿比了,我还真不觉得我家是你给养着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胡咧咧啥,你爹以前出力多,我家还少干了咋地,你大伯和你堂哥他们哪个不是出力的好手,还比不上你家这一窝老的不中用小的不成形的。”于氏缓过劲儿来,一咕噜爬起来,半点儿不觉得心虚,却还知道避过了自己,专挑着她男人和儿子说。
七夕刚要反驳,眼尖瞧见于氏身后大门口人影一闪,小姑惠君正走进来,忙一抬手把石头扔到了于氏脚下,扬声说了一句,语气委屈得不得了:“大伯娘干啥非说是你们养着的,我爹身子不能吃重,是奶说让我爹比往年少干些,就这都没比谁少干,奶心疼儿子,我爹也不是那躲懒的,我娘也因为这个天天做饭,我们兄弟姐妹都帮着,连到该你做的时候也都我们做了,大伯娘你还想干啥,非得不听奶的话,非得跟奶对着来？”
“谁跟你奶对着来了,你奶那是偏心,你们干啥还不是应该的,白吃白喝……”于氏背对着门口没看到小姑子进来,听见七夕小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当下就恼了,张嘴嚷道。
“大嫂这说的什么话？自家的兄弟谁干多干少的,爹娘还没说啥,大嫂倒是在这儿分派上了,是不是手伸得太宽了？”沈惠君皱着眉头走进来,看见三嫂被欺负得眼泪汪汪,又听大嫂指摘娘,不乐意道。
“小姑。”七夕叫了一声,擦着于氏身侧跑了过去,抱住刚进门的沈惠君的胳膊,抢先告状道:“小姑,我娘做饭呢,大伯娘来了又骂又嚷的,说什么鸡蛋羹不该给我吃,自己不知道怎么摔伤了,还非得说是我打她。”
沈惠君笑了摸了摸七夕的小脸,看了看大嫂脸上的擦伤,瞧着不严重,就干脆没理她,扭头冲着三嫂道:“三嫂,把蛋羹给我吧,我带夕儿和石头去吃,我看谁敢过来抢？眼皮子浅的,连孩子的一口吃食都要惦记,也有那脸在这儿吵吵。”
被小姑子指桑骂槐地说了一通,于氏脸涨得通红,到底没敢跟她掰扯,这小姑子一向嘴皮子利索,也不敢伸手去抢,脸色不善地看着沈惠君手里的碗,却是死站着不肯挪地方。
“夕儿,石头,跟小姑进来。”沈惠君看都没看她,转头就要带着小侄子小侄女进三房的屋子,接着抬手点了七夕额头一下,压低声音道:“喧灵鬼,还学会告状了。”
显然沈惠君是知道小侄女是故意挑着她进门的时候说的,不过她没看见先头的事,自然不知道于氏这回倒是没算全冤枉三房。
不怪她向着七夕,三哥一家一向老实,大嫂又是个没事也要生折腾出来点儿事的,她进来一看明显就是大汕要夺了那蛋羹去,心眼就针尖那么大,幸好三嫂不像大嫂,要不这家里还不翻了天了。
“爹回来了？”
惠君拉着小侄子小侄女,哪知人还没动,就听大嫂“嗷”地一嗓子,人拦在她身前,平时干活儿可没这么利索,脸却是冲着门口,死死地抻着脖子喊:“爹累坏了吧,赶紧洗把手,三弟妹给爹蒸了蛋羹,惠君给端着呢,快趁热吃了吧。”
说着还得意地看了李氏一眼,心道叫你们家使坏,现在爹回来了,想给你家孩子吃,门都没有,今儿个不但叫你吃不着蛋羹,我还要叫你以后都吃不着。
“大嫂,你这说的什么话,爹啥时候非要吃这一口鸡蛋了,娘早说过要给夕儿补身子的,你这是干啥,非要跟孩子抢是不是？”惠君皱眉看着大嫂咋咋呼呼的样子,顿时就冷下了脸。
“惠君你这说的啥话,我咋是跟孩子抢吃食,我这还不是孝敬咱爹,这家里但凡有个好吃食,那不该给老人吃,这大的小的谁还能吃在咱爹前头。”
“不说别的,就说你大哥,那平时就老跟你几个侄子侄女说,当小的就要有小的的样儿,别整天啥也不干还竟想着吃,老人给你吃那是疼你,咋地也不能心里没个数不是？还真就能吃起来没完了？咋就能吃得下？她就看不见爹那么大年纪一天累死累活的？”于氏一听就瞪大了眼睛,满脸她很有理的样子,半点儿不停顿地说道,句句都是在说说李氏不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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