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小伙子，别去沾惹风家人了。别再与风家有所瓜葛。婚约之事就算了吧。”莫先生的警告里似乎潜藏着某种不安。
“先生，”明决全当耳旁风，恭敬跪坐在神像前，“能不能多说一些关于紫凌小姐的事？”
黑暗中的莫先生似乎也端端正正地坐下了：“公子想让老夫从何说起？”
“从……比如她的出生。”
“公子问到点子上了，”莫先生的声音很狡黠：“公子戍边，知道‘青霄龙战’吧？”
“‘青霄龙战’？”明决额上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嗯……啊。”
“说来听听。”
“九六三年八月，我随军西出大漠千余里，在冷原脚下乌石关抗击西夷，不幸遭遇青霄龙战—— 那情景实在骇人！龙兵漫天飞舞，数目不下百万！黑云乌烟、巨雷烈电、火雹铁雪……好像乾坤世界都要毁灭，天坼地裂，剧焰弥空，龙甲、龙骨、龙尸不计其数，天塌似地一发砸下，比最猛的暴雨还要密！城池、房屋要么砸毁，要么烧毁，连一根囫囵柱子都没给我们留下。城下敌军几乎全灭，乌石关五千守军也只活了两三百人。我还算幸运，只被一片龙鳞砸断了两根肋骨。”
“不仅乌石关，”莫先生说，“那样情景充牣了整个冷原。没人知道有多少龙兵参战，也没人知道有多少龙兵战死沙场。决战持续了七七四十九个日夜，使得冷原人丁从战前的五千七百万锐减至不足两百万。皇宫也未能幸免，几成尸库坟场—— 有一具龙尸坠入冷原都城，火如太山，焰似魔菇，光耀千里，京师九成被彻底夷平，军民伤亡殆尽……”
“先生，”明决忍不住打断他，“这与紫凌小姐有关系吗？”
“青霄龙战中，有一位龙兵重伤逃至炽霰境内，身死栗国空中、尸坠离阳城外。彼时风夫人已有四个月身孕，郭外郊游途中被龙兵尸气感染，骤觉不适，急归家时已产下一女，就是这位紫凌姑娘。”
明决听得眼都直了：“竟有这等异事！莫先生，您不是说着玩的吧？”
“说着玩？”莫先生回以冷笑：“老夫仍是那句：信不信由你。”
“那么紫凌……她到底是……”
“龙女，仙女，妖女，等等等等，什么样说法都有。最玄一种说法是：她即是寞琅转世、箐女化身。”
明决大惊：“寞琅转世、箐女化身？”
“不是第一个，不是最好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现在的她，与凡人并无多大差别。要想使夙愿成真，寞琅道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莫先生长叹着气。然而明决的脑瓜显然搞不懂言中深意：“她自己知道么？”
“知道。”
“哦！”
莫先生大概觉得明决烂泥扶不上墙了，索性直说：“紫凌小姐之名，今上北风昊耳闻久矣。圣旨命紫凌年满二六必须入宫，即是……今夜亥时。”
“今夜亥时？！”明决猛站起来：“寞琅在上！圣上现年都七十六了！祸害死了如雪小姐不算，还要继续祸害她的妹妹！……”
“小声！小心隔墙有耳！公子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
明决挂着绝望的表情傻站了老半天，沉声问道：“这圣旨，风家知道么？”
“圣旨押在栗侯手中，风家应不知情。”
“这样……”明决竟全没多想栗侯为何胆敢扣押圣旨：“现已酉末，还来得及救她吗？一入龙都，她的人就毁了！”
“公子啊，亏你还是千里征夷的将帅之才，打仗的果断劲儿哪儿去了？别在这儿耽误工夫，时间还有，你想做什么就快去做吧！”莫先生举起手杖，刺破黑暗、笔直地指向门外，像在号令崦嵫深处的落日。
“多谢先生，晚生告退！”明决这回连揖也顾不上作，提了矛箭步冲出庙门，黑灯瞎火地窜上马背风驰径去。眨眼间，庙中只剩下寂静，陈尸房一样的寂静。
神像背后传出另一个声音，年轻，却异样沉稳：
“该重置了么？”
“是时候了。”
“总是残次品。下次能成功吗？”
“必须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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