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一起改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五黑。
我是打野不gank
我是中单不游走。
我是辅助不插眼。
我是ad不补刀。
我是上单不参团。
李沧便是打野,当初就是靠着一手瞎子和狮子狗,上了钻石,其余几人巅峰时期最差的也都是铂金,像徐长军更是打到过艾欧尼亚的钻一分段,后来被演了好几次,心灰意冷,回到了暗影岛。
第一局李沧选了狮子狗,因为好久没玩的原因,跳e老是失败,连招老出错,另外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输的一塌糊涂,二十三分就被推了基地。
“不是,你这好歹也是上过钻一的人,被对面一个白银二的光辉打炸了?”
李涛瞪大眼睛看着徐长军,第一个爆的就是中路,对面光辉十二杠一,四分钟就单杀了徐长军的辛德拉。
“额……”
徐长军挠了挠脑袋,尴尬笑道:“暖暖手,暖暖手,好久没玩了。”
起身买了五瓶红牛回来的杨卜真把红牛挨个放下,冲着正看着屏幕战绩发呆的李沧撇嘴道:“你这个狮子狗真被你玩成猫了,三件套还秒不了对面ad。”
李沧干咳一声:“失误失误。”
“嘿,你能好哪去。”
刘宏满是怨气:“我扛了那么久,你这adc,在输出个鬼哟。”
杨卜真指了指边上的李涛:“你得问他啊,这家伙一个辅助,不过来保护我,要跑去开团,进去就没了。”
“哎!”
李涛顿时不乐意了:“我要不去开团,你们谁敢上?等着被对面一波?”
一群人互相揭短,吵得不可开交。
在他们争吵间,第二盘开始了,这一盘大家伙都恢复了一点手感,刚开始打的还行,后来几波失误后,又被一波。
“我的我的。”
最后一波团打输,徐长军连忙举手背锅:“我本来想eq闪大二个c位的,没想到没操作成功……”
刘宏这一盘的上单打的相当不错,扛起了c位,却还是没能带的动,只能长叹:“唉,中路这,托儿所啊。”
徐长军冷哼:“别叨叨,再来一盘,我这盘肯定c。”
李沧一直不温不火的打着,手感也慢慢回来了点,他们如今只是手速跟不上,但意识还在,对游戏的整体理解并不弱于对面的玩家,比起游戏,他更享受和身边的这些人一起彻夜开黑的感觉。
那种已经回不来的,肆意的张扬青春。
时至清晨。
李沧操作着瞎子,看着屏幕上已经中q的对面薇恩,瞄了一眼对面边上来回晃动的石头人,考虑了一瞬,而后选择踢回去,对面的石头人果然往前走来,当机立断的放了大招。
“哇,你就这样踢回……”
徐长军话还没说完,李沧在半空中突然查眼,改变了弧度,摸到了光辉的左手边,躲过了石头人的大,同时一个闪现飞到了薇恩的后方,一记猛龙摆位。
“6666!”
“猛啊!沧子!”
“强,无敌!”
四人一拥而上,直接秒了c位,拿下了这局比赛。
“啧啧。”
徐长军咂嘴,笑道:“就刚才这瞎子的操作,至少回到钻五水平!”
李沧伸了个懒腰,笑而不语。
“差不多也天亮了,打最后一把吧。”
李沧笑了笑,四人点头。
最后一把,李沧没有再选拿手英雄,而是点了选择界面的问号,随机选择到了生化魔人,扎克。
边上的李涛见到李沧这般,也是跟着模仿,拿到了一个龙女:“行,那我就龙女辅助。”
徐长军、刘宏和杨卜真也随机而选,一个中单鳄鱼,一个ad木木,还有个上单锐雯。
“咳……刺激。”
杨卜真眉头一挑,死歌当ad?这补刀就有意思了,除了刘宏的上单锐雯还正常外,都是奇葩位置。
“开吧!”
李沧选择了确定,考虑了一下,换上了惩戒传送,令他意外的是,另外四人也换上了惩戒传送。
“别慌,能赢。”
徐长军摸了摸鼻子,只不过说出来的话连他自己也不怎么信。
李沧无奈一笑,而后笑骂道:“你们可以带惩戒,但别刷我野!”
四人笑容分外古怪。
游戏进入载入界面,一会儿后,清脆的女声便响起。
“点击左侧按钮开始录制。”
李沧操控着扎克,冲着外面而去,随着全军出击的声音响起,这一局战斗再度开始,因为位置稀奇古怪的原因,他们一开始的对线压力极大,不过在李沧的gank下,还算把劣势稳住了,随着时间的发育,五人的战斗力开始攀升,打的如火如荼。
李沧在下路收了个组石头人,刚往河道走,便发现地图上一片漆黑,而此刻队友们都在上半野区,李沧微微皱眉,用远见宝珠照了下龙坑,却发现对面的下路二人组正在打火龙。
李沧一个e进了龙坑,抢了火龙,现在的他坦度极高,躲掉对面辅助锤石的钩子,大摇大摆的往中路逃去,突然,一个蓝色光圈在前面浮现,李沧微微眯眼。
那是瑞兹的大招。
三个人都里面浮现。
“五个!都在小龙这!”
李沧连忙蓄力e技能,朝着徐长军四人喊道:“快,你们秒大龙!”
徐长军几人立马跑去大龙。
李沧本来还寻思着用e技能逃跑,却被锤石闪现e打断了技能,没有闪现的李沧只能沦为沙发,被五个人堵在了龙坑里,一个个技能如炮轰般轰在扎克身上,李沧的血量飞速下降。
“唉……”
李沧看着那血量见底的扎克,叹了口气,这被五个人暴揍的感觉并不怎么舒服。
就在李沧双手离开键盘的时候,对面五个人却同时收手,留了扎克一丝丝血,李沧的扎克此时因为自动攻击正一下一下的平a着,但一个肉坦能有多少伤害?
李沧手掌下意识的想要摸上鼠标,后来想了想又放弃了,这么点血,怎么也逃不了,只能看着对面五个绕着自己转圈,那个扎克因为仇恨的原因,也一直追着对面的大树,走走停停,洗刷半天,就是没杀了还有一丝血的扎克。
很无聊却很有杀伤力的羞辱。
李沧眯着眼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按出所有人的对话框,后来想了想,又忍住了,这几年来的沉浮,早已将他的脾气磨得平滑圆润,再无锐气。
一会后,徐长军几人终于打掉了大龙。
见到大龙被偷了,那五人方才有些慌张,对面的烬随手一枪爆掉了扎克,扎克因为有被动,飞了四半出去,就在对面五人准备a掉扎克的碎片时,四道蓝色光柱从扎克的碎片上冲天而起。所有攻击全部无效化。
李沧微微一愣,眼睛突然有些发酸。
“他娘的。”
徐长军骂了一声:“一群黄白金的小菜鸡,咧他!”
四人几乎同时落地。
“咧!”
李涛龙女一落地便开大扑了过来,气势汹汹,徐长军的鳄鱼也是落地就大,怒气全满,闪现出龙坑,控住对面的瑞兹,杨卜真的木木闪现大到了三个,至于刘宏的锐雯则是放了二段q,第三段的时候直接闪现erq,踩住二个,甩出了绿色的疾风斩。
碎片缓缓合拢,扎克再度站了起来。
外面的战局几乎瞬间结束,零换五,五人一路推上高地,拆到了水晶。
带回来的沂蒙山已经抽完了,李沧拿起边上的红利群抽了一口,心情莫名。
徐长军四人都没有获胜的喜悦,只是默默的坐着,李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蓝色胜利界面,久久无言。
这是他们三年前的青春,曾经的五连坐,曾经的肆意时光,而如今都各奔东西,几年都见不到一次。
在先前的喝酒聊天中,他们也知道现在的李沧,又失业了。
“走,撤了。”
李沧率先起身,披上衣服。
其余四人跟上,徐军看着走在前面的李沧,犹豫一会,开口道:“沧子,这回还走吗?”
李沧沉默。
“我手边有几个好工作,可以给你介绍,工资待遇不会差的。”
徐长军见到李沧沉默,连忙道。
李涛也连忙帮着搭腔:“对啊,咱哥几个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好歹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有些关系的。”
李沧仰起头,片刻后环视周围四人,突然灿烂一笑:“明天就走,之前喝酒说的话,还都记着吗?”
李沧神色突然恢复的原本的张扬:“年少有为,大器早成,我们岂是池中物?”
李沧一人离去,背对着四人,用力的举手晃了晃。
四人站在原地,目送着李沧的离去。
……
回到家里的李沧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笔记本,还停留在之前出去时的登录界面。
边上的手机叮咚一下,李沧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是小分队的消息,徐长军发了个视频,李沧犹豫了一下,点了进去,这是一个抖音的小视频。
视频内的亚索腰间配着剑,握着笛子,问道:“请问,你看到我们的召唤师了吗?”
走在下路的薇恩回道:“看到了,但他不会再回来了。”
提枪而立的烬问道:“牺牲了吗?”
和自己的影子同步动作的劫摇了摇头,道:“不,是他长大了。”
卡牌随即道:“他有新的敌人了。”
盲僧双手合十:“新敌人?”
持着双枪的奥巴马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金克丝把玩着自己的火炮,道:“不需要我们了。”
“为什么?”
剑魔疑惑出声。
“因为啊……”
身姿婀娜的剑姬持剑而立,道:“他的敌人叫生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李沧再度点上一根烟,打开游戏,进入了匹配界面,选择了入门级的人机,清空了所有的天赋,用一局寒冰射手打完了整句游戏,然后退出客户端,把那个型的图标拖进了之前的那个文件夹里。
这是他很早之前就见过的一个段子,当时只是一笑而过。
当有一天英雄联盟不火的时候,我会卸掉所有的符文,清空所有的天赋,用经典皮肤的寒冰去打一局入门级的人机,然后退游。
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再见,我的年少青春。
李沧合上电脑,原本的迷茫消失不见,他胸口像是堆积了一团火焰,对未来的渴望,对生活的向往。
他不知道一个男人究竟要付出多少才能做到意义上的成功,但他愿意为此去拼命。
想通了以后,李沧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而通宵一晚上的后遗症也随之而来,发困的异常,肚子也饿的不行,李沧寻思一下,拿起手机下了楼,先吃饱,再睡觉。
轻车熟路的下楼找到了早餐店,李沧买了一笼小笼包和豆浆油条,刷着手机的动态,咬着手上的油条,站在马路口等红绿灯,早晨的空气有些湿润,街上往来的人车也多了许多。
“快走快走,要迟到了!”
二个背着书包的小孩急匆匆的往前跑去,书包带晃动间不小心带翻了李沧手上的塑料袋,豆浆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额……”
李沧一愣。
约莫十岁才出头的小家伙明白自己闯了祸,停下脚步,怯怯的道:“对……对不起。”
李沧无奈一笑:“算了算了,走吧,小心点。”
“噢,谢谢大哥哥。”
小家伙连忙点头,对面的绿灯终于亮了,坐立不安的小家伙立马往前窜去,剩下的同伴也是随之跟上。
李沧刚想抬脚,耳边突然想起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他霍然抬头,看着不远处那想要借着黄灯一脚油门冲过来的大货车,眼角瞥见那冲出去的那个小家伙,心头猛地一颤。
“小心!”
李沧能够见到那大货车的司机惊恐的表情,而那二个小孩也被吓呆在斑马线上,不知所措。
箱式货车内定然载满了货,紧急制动之下,依旧往前不断滑行,紧急时刻,李沧下意识的往前冲去,用力的推在小家伙的书包上。
下一瞬,一道人影抛飞而起,重重的摔落在十几米外的地上,翻滚了二圈,没了动静,一滩鲜血逐渐从身下淌出,那逃过一劫摔倒在地上的小家伙呆呆的坐在地上,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行人逐渐围绕过来,指指点点,货车司机连滚带爬的下了车,满脸煞白,哆嗦着手拨打急救电话,没多久,呼啸的救护车飞奔而来,警笛长鸣。
李沧的意识很模糊,他只觉得耳边似乎一直有人在说话,但是却听不清,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他很想睁开眼,眼皮却像灌了铅一般,只有一条缝隙隐隐约约,一片白色不断晃动。
终于,黑暗如潮水般袭来,李沧的意识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急救室的大门被推开,大夫摘下绿色口罩,叹了口气,朝着边上的护士助手道:“可惜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联系上他的家人了吗?”
护士摇了摇头,道:“还没有,警方那边已经在联系了。”
医生嗯了一声,轻轻道:“下死亡通知书吧。”
护士默默点头,气氛显得有些沉重。
一具年轻的尸体静静的躺在了医院的太平间内,仅仅几个小时前,这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年轻人。
一个刚走出失业阴影,重复鸿鹄之志的年轻人,一个也许会大器早成,年少有为的年轻人,一个青春才逝去,步入成熟的年轻人。
无人能够发现,盖着白布的尸体里,有一点细小白芒若隐若现,飞离躯体,向着高空而去,越飞越高,在往上飞的途中,世界各地不停有白色光点出现,最后汇集在一起,点点滴滴,越来越多,最后如一条白色星带般,往着星空永不停步。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信仰神灵的年代,这种白芒,被称之为灵魂。
和所谓的轮回转世不一样的是,这仅仅是人死后的执念所化,在无垠星空的飘荡中,慢慢被时间侵蚀,一点一滴消失不见,最后沦为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白色星带已经消失了许多,每一秒都有白芒破碎,而剩下的则是往星空更深处而去,在这一股洪流中,李沧的那一小点白芒,显得分外渺小。
最后,那无穷无尽的白芒,只剩下了几百个星星点点。
时间的流逝在这里似乎已经凝固了。
李沧的白芒,终于开始微微颤抖,到达了消失的边界,在它周身的那些白芒,也逐渐开始波动,前方是一片璀璨银河星空,但仿佛有一睹无形之墙堵着,再无法进入丝毫。
一点点白芒陆续炸开,然后消失。
突兀的,星河深处似乎有阴影掠过,下一瞬,场景倒换,那些剩下的几十个白芒陡然消失,再次出现时,已是前方极远处的尽头。
“唔……”
星河深处如有无形波动传开,被扫到的白芒纷纷炸裂而开,一片白点闪烁,消失,皆未幸免。
有幽幽叹声在星空回荡。
“还是没有匹配的体质者么?”
“多少年了啊,本王已经厌倦这种生活了。”
无尽的黑暗中有荧光闪烁,幽黑中突然睁开了一双紫蓝眼睛,这眼睛之大,匪夷所思,几乎能和旁边那缓缓自转的不知名星球媲美,可想而知,那黑暗下,究竟隐藏了多么巨大的身体。
紫蓝眼睛中仿佛是一个缩小版的宇宙,里面星河幻灭,斗转星移,奇妙异常。
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失望至极,重新慢慢的合上了眼,漫天光点也逐渐消失,就在那眼睛即将要闭上时,虚无中的一点极其黯淡的白芒一闪一闪,释放着属于自己的微弱光芒。
“咦?”
紫蓝眼睛猛地睁大。
“没有湮灭?”
巨大阴影终于有些激动:“终于有能匹配体质了!”
一团紫蓝火焰凭空出现,包裹着异常黯淡的白芒,突然猛地提速,横跨星河,速度极端恐怖,向着另外一端飞速而去。
送走了那一点灵魂,巨.物眼中的激动缓缓散去,又变成亘古持续的无喜无悲,这并不是冷漠,而是古老时间留下的沧桑。
胆敢奴役星空之主的愚蠢生物,都将会迎来最残酷的审判。
只是早晚的事情。
人物外传之段漠(大朝试)
老刘家的小酒楼去年招了个十**岁的小二,手脚蛮勤快,不会偷懒,人也不错,碰见谁都会笑呵呵的喊上一句叔叔婶婶,老刘就瞅着他那每天都灿烂的笑容也会心情跟着舒畅,暖心的很,所以每逢过年过节之时,都会多给点工钱和零碎东西。
“小段!”
老刘趴在柜台上拨弄着面前的算盘,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哎,掌柜的。”
一个年轻小伙跑了进来,毛巾搭在肩上,笑道:“啥吩咐?”
小伙长的不算帅,但看上去也称得上干干净净,一身普通的麻衣布衫,一双洗的有些发白的布鞋,眼睛很清澈,像是一汪古井之水,看久了,好像心情也会随之宁静下来。
他姓段,名漠。
老刘忙活着手上的算盘,并没抬头,道:“跑一趟,去帮隔壁街上的许嫂家挑缸水,顺带把后厨的上好牛肉带盘过去,他儿子昨天赶考回来了,恐怕也是名落孙山咯。”
段漠把肩上毛巾放在柜台旁,拍了拍袖子走向后厨:“好嘞。”
一会儿后,老刘抬头看了一眼那拎着盒子往外走去的男孩背影,外面的夕阳拉扯着他的身影,有些长,有些远。
“大朝试。”
老刘突兀的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暗淡,脚步蹒跚走到了门口,提前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段漠轻车熟路的绕过大街小巷胡子同,碰上些捧着饭碗坐在门口台阶、青石上唠嗑的大叔大婶、大爷大伯,也都能叫出姓氏,客气打着招呼,邻里邻外的大家伙,对这来福客栈干了一年的小二熟悉的很,热络回应着。
没多久,一个小小的青石屋出现在段漠眼前,他敲了敲门,开门了的是一个干瘦的青年,面色不太好看,紧抿嘴唇,段漠看了一眼里面,平日里总喜欢笑呵呵的许嫂现在拿着一块泛黄白布不停的擦拭着眼角,
“这是刘掌柜让我带来的。”
段漠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干瘦青年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关上了门,段漠看了一眼院子里已经装满水的水缸,耸了耸肩,原路返回。
他知道这干瘦青年叫许德胜,是许嫂唯一的儿子,许嫂的老子去得早,她一个人把许德胜拉扯长大,对其他事情一向不在意的许嫂唯独对许德胜的读书严厉异常,因为她老子死之前说了,想要出人头地,就只有去当官,去天魏参加大朝试,窝在这么个小县城里,永远没有出息。
寄予了多少的希望,就有多少的失望。
今年春初,寒窗苦读十年的许德胜上京赶考了,昨天回来了,没有衣锦还乡,没有官袍加身,一门心思全在儿子身上的许嫂只能终日以泪洗面。
段漠回了酒楼,在路上的时候,他想起了老刘。
老刘早些年也是这样,费尽心思的苦读,最后也只是黯然落榜,回家接手了他爹的生意,也就是这个小酒楼,如今已有十多个年头了,这些年来,每当听说同乡的谁又赴京做上小官,老刘总会一个人沉默许久。
老刘的梦,来来往往这么多客人,又有谁能买单呢。
而比起老刘,家境贫寒,为了十年苦读已经吃尽苦头的许家母子,又该如何是好呢。
“大朝试……”
段漠呢喃了一声,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回了酒楼门口,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微微皱眉,目光停在了大堂内唯一坐着人的桌子。
段漠眉头舒展而开,走进之后反手带上了门,老刘正站在柜台后面,手肘搭在台面上,朝那个坐着的斗笠男子努了努嘴,道:“来找你的,朋友啊?”
对于这个门口挂着打烊牌子还闯进来的男人,要不是他报了个段漠的名字,心情不太高兴的老刘还真准备黑下脸扫客呢。
“朋友?”
段漠眉头一挑,看了一眼那坐着的男子,并没有回答,只是笑道:“掌柜的,整壶好酒和几个下酒菜,钱记我工钱账上吧。”
“行。”
老刘随意点头,走到后厨去吩咐了二句。
段漠走到桌前,在男子对面坐下,双手合起搭着下巴,打量着对面的男子。
男子伸出手,手指向上顶了顶斗笠边沿,段漠能够望见,他那不被衣袖遮住的手腕、手背、手心之上,都有着蚯蚓般突起的静脉,看上去端是可怕。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庞,或许比段漠大了几岁,也很普通。
“你怎么找到我的?”
段漠问道。
男子摇了摇头,声音很嘶哑,道:“你要想藏,在天魏这个鬼地方又有谁能找得到你?”
段漠习惯性的眯起了眼睛。
“我是偶尔路过,恰巧碰见你罢了。”
男子道了一句,段漠不可置否。
老刘拿来酒菜上桌,并没有过多关注戴着斗笠的男子,和段漠道了一句便回楼上休息了。
段漠给男子倒了一杯酒,摇晃了一下碗,笑道:“不管怎样,能够见到老朋友,我还是很开心的。”
男子嘴角有着一丝莫名弧度,干完碗中酒,轻声道:“你是很开心,可是我姐,我整个东方家族,我东方玉很不开心。。”
段漠轻抿杯中酒,面不改色,风轻云淡。
男子瞧得段漠这副模样,只是古怪笑一声,旋即淡淡道:“给我安排个住所吧,我要在这住段时间,放心,你当我不存在即可。”
段漠微微偏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男子,很认真的道:“给钱么?”
男子不说话了,只是和段漠对视了足足片刻,那眼神,似乎在看一个蠢货一样。
“得。”
最终还是段漠败下阵来,无奈道:“东方玉,多的没有,我干一个月也就这点工钱,就一间房子和一日三餐,仅此而已。”
男子自顾自的低头夹着酒菜。
酒足饭饱之后,段漠回到了楼上房间,也给东方玉安排了一个客房。
深夜。
躺在床榻之上的段漠双手枕在脑后,古井无波的清澈双眼看着屋顶,外面的星光透过窗户洒落而进。
片刻之后,段漠从床上起身,缓缓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深夜的冷风迎面吹来,很凉,似乎能吹进骨子里,他望着外面那一片寂静的林立房屋,轻吸了一口凉气,沁入心脾,异常清醒。
“嘎吱……”
不远处的另外的一个房间,窗户打开,戴着斗笠的东方玉宛如一只灵猫跳出,在围墙之上轻灵跃跑,踩在瓦片屋檐之上也毫无声音,很快就冲出去千米远。
段漠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在房屋之上跳跃的东方玉,在尽头处,东方玉即将消失之时,他突兀的回过头,深夜之中,月辉照耀之下,他向着段漠露出了一个很诡异的笑容。
渗人至极。
段漠关上窗户,回到床上,和衣而睡。
第二天清晨,段漠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和往常一样打扫着酒楼,早上没什么生意,稍微忙活一下之后段漠便坐到了门口晒会太阳。
戴着斗笠的东方玉从街道尽头走来,肩上背了个布袋,他径直的走进酒楼之内,并没有和坐在门口晒太阳的段漠有何交谈,擦身而过。
段漠低下头,看了一眼东方玉走过的台阶,那木头门槛之上,有着一滴新鲜的,明显是刚刚滴落的红色液体,对这种液体异常敏感的段漠当然知道是什么。
人血。
从东方玉背着的布袋里渗出来的。
段漠缩了缩身子,手掌插在袖袍之内,一言不发,不远处的二个行人匆匆忙忙在他面前走过,小声交谈着。
“喂,你听说了吗?城外小树林发生的事情?”
“什么事?发生什么了吗?”
“你还不知道?太可怕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整个人皮都被扒下,血淋淋的人形肉.团就那样挂在树枝上,骇人的紧,听说是老东家打更的发现的,现在还被吓的躲在家里死活不肯出门。”
“什么?还有这种事?!那肯定是妖魔啊!”
二人急急忙忙离开,声音越来越远。
段漠一汪古井般的双眼之中掠过一丝涟漪,他抬头看了一眼,不知是在看天空,还是在看头上的那个房间,那个住着东方玉的房间。
第二天,又是二具被拔了人皮的尸体挂在城外树林内,现场惨不忍睹,这个小县城之内,风声席卷的很快,闹得人心惶惶,妖魔之说不胫而走。
“小段啊,这段日子晚上生意就不做了,天黑之后就关紧门窗,千万别出去了。”
老刘满脸愁容的告诫段漠,虽然官府已经打下包票,一个礼拜之内肯定缉拿到真凶,但只要一天没抓到,小县城内的人一天都放不下心。
想着想着,太阳就往西边落下了,戚望回过神来,一拍脑袋,差点把活给忘了,估摸着时间,老猎头也快回铺子了,得赶紧回去帮忙了。
戚望跑下了山,对着不远处的小镇而去,小镇并不大,一条青石板铺成的中路,二边是零零散散的小店铺,有稚童坐在自家门前的门槛上捧着大瓷碗扒饭,也有路边树荫下石凳上三三二二聚齐的男女唠嗑,悠闲的老太老爷躺在门口阴凉处的躺椅上。
“哟,良哥儿,哪采的果?”
戚望随手拿起摊铺上红彤彤的果子,咬了一口,熟络的打着招呼:“真甜,不错啊。”
铺子后面正在忙活的青年擦了擦汗,笑道:“镇外东边的小沟里,早些年老爹栽下去的树,往常没在意,现在都长熟了。”
青年从一旁拿过,不布袋停的往口袋里装着,直到装得满满后拎给戚望:“哎,小戚,拿着。”
“太多了吧。”
戚望掂量了一下,这里离铺子还有二里路呢,拎着这么多,等到了手也抽筋了。
“不多不多。”
青年搓了搓手,看了看四周,赶忙轻声道:“今天是老猎头回来的日子,你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家伙什,尽量给我留点,你上次送的那只牛角是真棒,太漂亮了。”
戚望从口袋里拿出一些,而后把布袋抗在肩上,边吃边含糊道:“放心……少不了你的。”
小镇上的人靠山吃山,镇上的汉子经常会去结伴去山中捕猎,而老猎头作为技术最高超的老猎手,在小镇分外吃香,每一次他带回的稀奇猎物都能收到人们的追捧,也正是如此,老猎头才能有余力在戚望十二岁的时候接过了抚养他的担子。
“嘿嘿,谢了哈。”
青年笑意满满:“明天晚上来找我,我请你喝新酿的青果酒!”
戚望眼睛一亮,摸了摸下巴,灿烂笑道:“这事儿,准了!”
扛着一肩果子的戚望走在路上,和身旁经过的男女老少打着招呼,这小镇千百户人,不说多的,至少也有一半曾经照顾过戚望,他是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心底善良的小镇人即使再苦再饿的日子,也总能互相凑凑,一家一顿的拉扯大这个孩子。
“梁妈,这么早就开锅了啊。”
“哎哎,于家的那小屁孩,见到你望哥儿也不知道喊一声,还躲呢?”
“哟,秦叔,这砍刀怪好啊,借我耍二天呗?”
戚望走走停停,终于在黄昏的最后一刻站在了一间铺子前,门口挂着一块铜锈都有些剥落的招牌,上面刻着三个字:老猎铺。
“还没回来么?”
戚望狐疑,在门口一块青石下摸摸索索,掏出一把钥匙,打开门后屋内了无一人,他把布袋放在一旁,合上了门。
“喂。”
一个手掌搭在戚望肩膀上:“又跑哪疯去了。”
戚望看了一眼从他身旁走进去的娇小身影,微微耸肩:“没去哪,就去后山逛了逛。”
女孩重新推开门,把身上的包袱随手丢在桌子上,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爹呢,还没回来呢。”
戚望微微点头,摸着下巴道:“按理说这个点应该回来了。”
女孩点亮了屋里的火烛,摇曳的火光映照出她清秀的小脸,小镇的姑娘算不上多美,但也五官标志,眉清目秀,一头长发扎成马尾,轻灵的甩在脑后。
“你啊。”
女孩面露无奈,道:“只要爹一走就没人管得了你,不去书院就天天在外面疯。”
戚望手臂枕在脑后靠在门上,懒懒道:“没有古先生的书院多无趣,天天就是老夫子那些什么治国修身,听的耳朵都起茧了。”
知晓戚望脾气的女孩没有再多说,而是走到门槛处坐下,抱着膝盖望着外面已经暗下来的街道,疑惑道:“夜晚是忌赶路的,天黑了也没回来,爹他们怕是今天回不来了吧。”
女孩天性偏忧,皱眉道:“不会路上出什么事耽搁了吧。”
戚望注视着屋内挂着的琳琅满目的兽头犄角,虎豹野猪,甚至连熊的脑袋也有,足以证明老猎头大半辈子的猎户生活,对于他,戚望还是很服气的,当即随意道:“放心吧,天塌了也砸不死老猎头,我带了果子,将就着吃吧,我待会出门耍耍去。”
“早些回来。”
女孩轻揉眉头:“大晚上的别老是瞎跑。”
戚望笑嘻嘻的应了一声,离门而去,女孩注视着戚望的离去,而后目光望了一眼远方黑暗中隐隐起伏的山脉,高悬的明月挂在空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戚望在路上闲逛,皎洁月光能让他看清脚下的路,他随意瞎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后镇,镇子后面没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的,只有不远处那由竹篱笆围成的一排小木屋了。
那是镇上的书院,原先有二个教书先生,后来古先生走了,只剩下老夫子一人了。
戚望一屁股坐在青石上,遥望着那小屋,脑海里浮现起三年前古先生的模样,他从不握教鞭,布衫缝缝补补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了,但一直很干净,脚上永远是那黑布白底布鞋,古先生的笑很淡然,很平静,戚望每次看见古先生的笑就会移不开目光,再躁动的年轻心也会平静下来。
他觉得,古先生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让人很舒服,很自然。
坐了一会儿,戚望觉得有些冷了,现在已经入秋,不能再像夏天一样随便找个地就躺着睡了,他手臂抱在胸前,迈着小碎步往铺子赶,还没走多久,他就远远瞧见自家铺子周围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回来了么。”
戚望见怪不怪,每次老猎头他们回来都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
“不知道老猎头他们这次打了点什么。”
戚望满怀希望的往回赶,突然,他隐隐间听到了对骂声,还有不少泣声,这让他心头一紧,每次出去捕猎并不是都能安然无恙的,也出过几次事,常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戚望赶紧往铺子跑,突然,一道黑影从旁边扑了出来,力气之大,让戚望始料未及,他整个人重重倒在地上,滚到了路边小沟你,黑影顺势捂住了他的嘴巴,制住了他的动作。
“唔……”
戚望本能的想要挣扎,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急促声音。
“别喊!”
黑影重重低喝一声,月光下,露出一张干瘦的脸庞,皱纹密布,双眼却炯炯有神。
“老猎头?”
戚望一愣,这时他才发现沟内竟然都趴满了人,粗略一数,的有二三十人,个个身背弩箭,挎着砍刀,竟是出去打猎的一众人。
“你们怎么会躲在这?”
戚望瞪大眼睛,目光顿时变了,那铺子前面那么热闹,又是怎么回事?
老猎头髋骨高高鼓起,神色阴狠的让戚望害怕,周边的镇上汉子也是一身凶气,直到此刻,戚望才发现,所有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势,就连老猎头肩膀上都缠着染血的绷带。
“究竟怎么回事?”
戚望惊声问道。
“轻点声!”
一旁的魁梧汉子一把将戚望脑袋按下,戚望的整张脸都差点埋进土里,所有人都紧绷着身体,连大气也不敢出。
老猎头眼球泛着血丝,死死盯着自己铺子处的冲天火光,舌头轻舔面前的刀刃,神色可怕,低语道:“我们……”
“碰上了妖怪……”
“妖怪?”
戚望只觉得头皮一炸,满目惊恐。
小镇上的人对于那些神鬼之说一向忌讳如深,特别是老猎头这种经常入山的猎户,从不敢妄言这些,既然他说碰上了,那想必定是遇上了诡异莫测的事情。
“跟我走!”
老猎头微微直起腰,打了个手势,轻声喊了一句,大家伙都跟着老猎头悄悄的顺着小沟往前走,慢慢接近铺子,戚望被魁梧汉子护在身旁,小心翼翼的跟上了队伍。
“柳伯……”
戚望压低分贝,还想问什么,被魁梧汉子瞪了一眼,只能咽下喉中的话,此刻所有人都仿佛绷紧的弦,没人能再顾忌的上戚望,这让戚望愈发感觉心头发凉,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静静随行。
片刻后,小沟到了头,众人趴在沟内,在这里已经能清晰看见铺子的招牌了,一大圈人拿着火把聚在铺子旁,人越聚越多,还不断有人赶来。
戚望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观察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起,根本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况,正当戚望焦急之时,人群突兀的爆发尖叫,原本聚拢的人群顿时四散逃窜,还夹杂着恐惧哭喊。
“杀人了!”
“快逃!”
戚望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随着人群的散去,铺子前方的情况顿时明朗。
六个人!
六个穿着黑袍的异乡人。
不对,中间那人,是格外显眼的墨绿色长袍。
五人分别而站,那墨绿色长袍之人瞧不见面容,静静坐在椅子之上。
“那是……”
戚望瞳孔猛地一缩,他瞧见铺子门口的柱子上,一个人挂在上面,额头上钉着一把匕首,那是镇子头上的杨二,一个脾气蛮暴躁的家伙,很容易就脸红脖子粗,平常老是大大咧咧,镇子上谁也不服,就认老猎头一人,他原本这次也该跟着队伍进山,只不过临行时不小心崴了脚便罢了。
殷红的鲜血从老杨额头往下淌,经过鼻梁顺着下巴滴落在他的灰麻衫上,他的表情还停顿在怒气冲冲的模样上,由此可见,他是被一击毙命的。
这是戚望第一次见到死人,虽然他平常老牛气哄哄的在同龄人里吹自己胆子有多大,但当真碰上这种事,他还是忍不住颤栗,这是源自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只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心悸异常。
白天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就成了一具被钉在柱子上的尸体。
“老牛……”
魁梧汉子低喝一声,死死抓住一旁红了眼睛的汉子,其余人反应过来,连忙过下压下那汉子。
“老牛!”
老猎头眼睛瞪得跟牛眼一眼,眼中满是密布的血丝:“你冷静点!”
被三五个压住的汉子动弹不得,面庞涨的通红,怒道:“他们杀了杨子!”
老猎头紧紧攥着手上的弓箭,咬着牙,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我知道!”
被喊作老牛的汉子身体都在剧烈颤抖,怒火攻心,那是和他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兄弟啊,就这样惨死在他眼前。
“你忘记昨天的事了?”
老猎头呼吸都在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二愣子是怎么死的,你看不见?”
人群寂静了。
戚望紧张的看着周围的人,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斥着惊惧,不愿回想起昨日的恐怖一幕。
“他们是妖怪,是妖怪啊!”
老猎头声音粗重了很多:“都先冷静一下,再看看,再找机会!”
正在几人交流间,周围有许多愤怒喝声接连回荡,原先逃窜掉的人群再度聚集,这一次来的大多是青壮男子,老弱妇孺都远远的躲在后面,街道、中路、巷子里不断有人涌来,手上的家伙什从镰刀、菜刀到砍刀弓箭都有,凡是能出的上力的小镇居民都聚集了过来,浩浩荡荡接近四五百口子人,将铺子团团围住。
恐惧是能被情绪冲淡的。
愤而集结的众人怒吼声一波高过一波,声势壮大,看的戚望脑袋也有些发热。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滚出这里!”
“杀人偿命!”
面对愤怒的人群,被围在铺子前的六人却波澜不惊,站在座位旁的一个男子抛着手上的碧蓝色小刀,目光随意扫过周围人群,漠然的如同在看一群蝼蚁。
“就是他!杀了老杨!”
人群中响起一道愤恨声音,所有的目光聚集在了男子身上。
“哟。”
男子微微摊手,却是笑道:“蛮夷人们,别这么大火气么,我早就跟你们说过,我们是来找人的,何必闹得这么大阵仗呢?”
“我找你大爷!”
血气方刚的一个小镇青年举起手上砍刀便冲向了前面的九人,怒喊道:“给老杨报仇!”
剩下的人群一拥而上,如潮水般淹没了中间的人群。
最先冲到的青年朝着男子脑袋便是迎空劈下,男子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现在的人,就这么不怕死的吗?”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四面八方而来的诸多利器,可除了那男子之外,剩下八人都无动于衷,皆不动不闪。
男子看似轻缓的举起手,看其模样,竟是想徒手抓住砍下的刀刃,还不待青年反应过来,他的刀刃便已经落在了男子手间,且再也无法下落分毫。
“彭……”
生铁所铸的砍刀硬生生折断了。
青年愣愣的看着于自己擦肩而过的半截砍刀,身子因失去平衡滚到在地,紧接着,青年见到身边躺满了和自己一样倒地的人,他们的脸上也尽是发愣、疑惑和不知所措。
发生了什么?
唯有站在外圈的人方才清清楚楚见到,在刚才那短短一瞬,所有砍向他们的利器,除了被男子扳断的那一把砍刀外,剩下的都在空中莫名其妙的断裂,众人在掀翻在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青年挣扎着站起身,还不待他站稳,男子屈指一弹,手上的碧蓝色匕首如一道蓝芒,转瞬即逝,一如青年的人生般停滞了。
“咚……”
低沉的声音回荡着,又多了一个被钉死在柱子上的人。
“千万……别站起来!”
男子的声音如鬼魅般回荡着,所有倒在地上的人都开始发抖,还未冲上来的人群也陷入了恐惧中,这是人力能及的事情吗?
“对,就是这样……”
男子手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把相同的匕首,他的眼白逐渐开始变红,整双眼睛都变得有些异样:“老老实实的趴着,闭上嘴,别……”
男子屈指连弹,三道蓝芒掠过,不远处刚欲逃跑的二人和一个下意识要尖叫的妇女被钉在了身后的大石头上。
“别说话,别跑,安静的……”
男子将嘴里的话缓缓说完,他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异常,再没有眼白,像极了往里里口口相传的妖怪。
“听我说。”
男子站在伏地的人群中,语速轻缓,扫视着周围因为极度恐惧而颤栗的众人。
整个小镇的人,竟然都奈何不了一人。
躲在沟内的戚望脑海一片空白,这颠覆了他以往的世界观,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身旁的老猎头等人,他们也陷入了呆滞之中。
“灵……灵修!”
戚望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二个字。
他突兀的想起了古先生曾经的笑言。
“你们小镇的所有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一个灵者。”
戚望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在回荡。
恐惧、无助、愤怒交织着,让戚望失去了行动能力,只是傻傻的趴在沟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声怒吼,声音却仿佛是从很远的远方来的,他的模糊视线里冲进了一群人,有一只只箭矢冲向那些人,但旋即便是那一道道蓝芒,紧接着便是一声声死神降临的咚声。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
附近的石头、柱子和树木上,钉满了人。
这些都曾经是他朝夕相处的小镇人。
戚望控制不了自己身体,麻木的站起身,还不待他走出沟便被一双大手拖了回去,重重摔倒的戚望磕掉了牙齿,嘴里满是泥土和鲜血,痛感终于让他恢复了一些神智,现在在他身边的只剩下老猎头了。
沟内也只剩下他们二人了,冲出去的人群要么倒在地上,要么被钉在了后面的东西上,短短几分钟,已经死了几十人了。
当冲动被恐惧替代,希望被绝对的碾压,剩下的人只剩下害怕,无助,他们只能惊恐的趴在地上,生怕什么时候那蓝光再度出现,身边的人或者自己成为那几十具中的一具。
“戚望。”
老猎头紧紧的按着戚望的肩膀,他深呼吸一口气,扭头凝视着戚望,戚望愣愣的看着老猎头,他那干瘦的苍老脸颊上并无表情,原本的愤怒神色也消散不见。
“好好活着。”
老猎头从沟内站起身,慢慢走上了平地,在所有匍匐着的人群中,这个略显有些佝偻的老人此刻却是最显眼的存在。
一抹蓝光如约而至。
戚望只觉得喉咙里似乎被堵住了,他的脚如灌铅般沉重,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匕首冲着老猎头的额头而去。
众人皆已绝望。
“叮……”
有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响起,那把原本应该洞穿老猎头脑袋的碧蓝匕首停住了,像是那无形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匕首一般。
站在男子边上的另外一个黑袍人打了个响指,悬浮在空中的碧蓝匕首掉落在地,他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淡淡道:“小四,你这动不动就杀红眼的毛病得改了。”
被称为小四的男子眼中的红芒一瞬而逝,潮水般退去,嘻嘻哈哈的往后退了一步:“嘿嘿,二哥,那剩下的交给你了。”
站出来的黑袍人摘下头顶帽子,露出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庞,不怒自威,他望向老猎头,徐徐道:“如果昨天你们就站出来的话,也就没有今天这么多事了。”
老猎头盯着他,冷声道:“行,我可以给你们领路。”
老猎头环视四周被恐惧笼罩的乡亲们,咬牙道:“我知道你们说的那个地方是哪,整个镇上,也只有我曾经到过那地方,所以,我有资格和你们谈条件。”
黑袍人微微一笑,道:“无非就是放过这些人对吧,你放心,我们赶着办正事,只要你识趣,什么都好办。”
黑袍人顿了顿,旋即朝着背后小四打了个手势:“当然了,为了防止你耍什么小花样,我们也得给你加点约束。”
小四手掌一抛,手上的碧蓝匕首突然冲着他们背后的铺子二楼而去,刺在木墙之上,下一瞬,二楼整块木墙裂开了蛛网裂纹,轰然倒塌,老猎头面色终于是变得阴沉,随着木墙的倒塌,躲在后面的娇小身影也是暴露在了灯火下。
女孩捂着红唇,小脸煞白,脸颊上有着清晰的泪痕,正惊惧的望着楼下的众人。
“这个……”
黑袍人指了指二楼的女孩,笑道:“我若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的女儿吧?”
老猎头面目上攀上令人生畏的可惧表情,阴沉道:“你们若敢伤她,这辈子也别想找到魔鬼坟!”
“噢……”
黑袍人抓的重点却不是前面那句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至始至终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墨绿色长袍人,咧嘴笑道:“余长生,看来找对地方了,原来那里叫做魔鬼坟。”
椅上之人十指交叉于身前,他的声音很中和,听不出男女之分:“魔鬼坟么?”
墨绿色长袍男子此刻终于抬起头,皮囊不差,只不过眼中却是一片死寂。
“那就应该没错了,我们要的东西应该就在这里。”
余长生缓缓起身,淡漠道:“我们走。”
“这些人怎么办?”
小四望向了余长生。
余长生瞥了一眼楼上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再回过头来瞧着老猎头,虽然带着笑,但说的话却毫无温度,彻骨冰凉:“除了这二人,剩下的……全都屠了吧。”
小四眉头一挑,却并未立刻动手,而是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嘴角掀起残忍弧度:“余长生阿余长生阿,你可比我更像是恶洲人啊,当年老子杀一人,你就要救一个,现在怎么比我还嗜杀了?”
余长生面无表情。
黑袍人古怪一笑,吩咐道:“照做吧。”
空气中开始弥漫血腥味
灾难,来了。
(恢复正常剧情,接下来以秦纪的视角开始新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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